第826章 黑長江與白荒原
長魚寧聞言默然不語，只是靜靜握住安化侍的手掌。
安化侍沒跟她講過陸某人的故事，此刻他也不想過多講述。
長魚寧也很懂事，知道此刻無聲勝過有聲，默默的陪伴比一切無用的言語都更有力量。
「阿寧，我們走吧。」
經過了三日洗禮，安化侍已經逐步摸清楚了此地的天地脈絡，再多留下去已經無益，還是要繼續前行方為上策。
「師父，我在呢。」
長魚寧又緊緊握了握安化侍的手。
「阿寧，我現在有些體會到老陸的心境了。」
安化侍默默的說著，一邊說一邊帶著長魚寧御刀前行。
長魚寧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只是靜靜的聽，靜靜的跟從。
「以前我不懂事，也沒有絲毫改變大勢的能力，我只知道每一位為我而死的師父都很疼我，他們離去時我很傷心，可現在我有了你，我開始懂得了這種感受，也變得比之前少了很多畏懼之感。」
安化侍回想著過往的悠久歲月，臉上露出一抹安寧的微笑。
「原來當你有一個亟需守護的人的時候，你真的是會變得比之前更加強大。因為你知道萬一你倒下了，你要庇護的人也會遭逢厄難，這會讓你變得無所畏懼，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自我肯定，這就是我現在的感覺，真的挺好的。」
言罷，安化侍拍了拍長魚寧的肩膀。
「走，之前老陸師父豁出性命守著我，現在換我來豁出性命守著你了，我的徒兒。」
不等長魚寧回復，安化侍便一聲長嘯穿梭百里。
挺進！
四下翻湧不息的魔雲更加肆虐，好似自有靈智一般朝安化侍迅猛轟炸。
各種不穩定的空間裂隙噴湧出層層絞殺之力，伴隨著天雷地火一同在安化侍二人面前亂撞。
高天上的雷雲化成一張張遮天蔽日的巨大魔爪，泛著滾滾晦暗猩紅的幽冷色澤，在安化侍四周拍出一道道蔓延千里的巨大掌印！
可這一切對安化侍來說渾然無畏。
大神通盡出，全數擋下！
滾滾熔爐金焰化為無邊火海，蔓延千里與巨大魔爪正面相抗。
兩大股神雷匯成一脈穿梭往前，以雷撞雷撕碎一切低等階的雷光。
「師父，這片地域究竟是怎麼回事？」
「十幾萬年前古魔宗覆滅，仙人一怒一掌拍碎此地，由於仙人從天而降，撕裂了眼前的天地平衡，以至於導致虛空紊亂裂隙縱橫，來自其它世界的空間亂流肆虐荼毒，足足荼毒了十幾年，現在早已成為生靈滅絕的無人絕境。」
「可是師父的神雷比它們都厲害！」
長魚寧撅起小嘴昂起瓊鼻，朝安化侍比了個大大的拇指。
對於這話安化侍倒未否認，畢竟長魚寧說得完全是事實。
不管是渡劫神雷還是大濕婆梵天鎮守的血色神雷，其品質都遠非這些無主之雷能夠比擬。
不過安化侍並非狂妄自大之輩，他的傲氣早已隨黑髮逝去，只剩下對蒼生浩渺的無限敬畏與尊崇。
「的確，這次再入七大禁地我已不同往昔，甚至比上一次進入蒼梧嶺還要強大數百倍，應該可以一窺其更多奧妙，只不過這還僅僅只是最外界地域，我估計此地應該和蒼梧絕嶺一樣浩渺難測，很可能終我們一生都難以去窺其全貌。」
「最起碼此刻安寧就好，反正我不會讓那頭臭龍欺負師父您分毫！」
「阿寧，不得無禮。」
安化侍板著臉教訓了長魚寧一嘴。
「不管諦視為什麼要殺我，四大諦視都是我們必須要仰視的存在，最起碼在目前來看是這樣子。」
「師父，諦視究竟是什麼？」
「我又豈能知曉，恐怕這片大陸上最巔峰的那幾位也說不清楚。畢竟諦視亘古長存與天地同壽，好似開天闢地以來便與這方世界齊齊共生。我甚至懷疑現在的形態不過是它們的化身幻象，有些類似於佛家的寶相顯化罷了。總之諦視不可不尊亦不可不敬，這是最起碼的道理，明白了嗎？」
「知道了，師父。」
在這種正經事面前，長魚寧顯得十分乖巧。
安化侍言罷不再多說，鬼徹黑光乍現繼續劈波斬浪，血獄冥雷呼嘯縱橫破開一切障礙，朝著更遠方的黑暗不斷高歌壯行！
黑暗。
焦土。
死寂沉沉。
殺機四射。
這是安化侍對古魔地最本源的感受。
他的心裡隱隱有一股僥倖。
還好當初第一次踏入的禁地不是古魔地，若以他當初鋒境的肉身進入此間，恐怕活不了剎那時辰便會飛灰湮滅。
當然了，溫白書和林昇等人也都不會出現，陸某人和八步趕蟬也會徹底消亡，也不會再有後面那些冗長又複雜的故事。
根據安化侍初步判斷，此地隨隨便便一道雷火，都可輕易斬滅一位藏境大修行者。隨隨便便一道空間絞殺之力，都能徹底湮滅一位資質平平的大宗師，就更遑論當初堪比螻蟻都不如的他了！
看來禁地與禁地之間的差異果真天壤之別，自打看到了古魔地發生的種種后，安化侍忽然感覺蒼梧嶺是那樣的溫柔恬靜，甚至這麼一比較，他似乎感覺蒼梧嶺都像個沒開花的大姑娘了。
當然這也僅僅只是錯覺，畢竟蒼梧嶺真正恐怖的地域及隱秘安化侍都未觸及，不過僅僅從最開始這驚鴻一瞥上判斷，古魔地的確是上蒼遺忘之地，是被此方世界徹底摒棄沉淪的至暗之所在。
「師父，那邊好像有一些廢墟遺骸！」
又飛了一段時辰，長魚寧忽然指了指不遠處的黑暗。
安化侍聞言撐開太陰蛇眸，果然瞧見了一大片斷裂的山體。
山體碩大又零星，隱約能想象到組在一起的模樣，偏偏又七零八落碎裂的不成樣子。
巨大的山體碎石每一塊都碩大無比，層層疊疊好似一座座低矮丘陵。
一條同樣漆黑的河流圍繞斷山區奔騰咆哮，河水不反射任何光源，好似一條完全由墨汁浸染的黑色長江。
一股股極度濃烈的衝天腥氣朝上翻湧，安化侍注意到，那是黑色長河上滾出的巨大水泡，料想這長河應當不是冰冷之物，而是有著極端恐怖的高溫炙熱，那些黑色水泡不斷破裂，化出一股股沖霄而起的巨大黑色煙柱，一直來到安化侍御刀所在之處才瀰漫散開，發出一陣陣刺鼻作嘔的腐爛腥氣。
安化侍還以為自己來到了毒蟲猛獸肆虐的南疆，可眼前所見場景比南疆更添幾分燥熱肅殺。巨大的黑色煙柱化成一道道身姿扭捏的黑色蜈蚣，勾連撕咬著極上方的天穹，在天地之間搖擺不定，像是一道道被禁錮住的巨大臍帶。
這種感受無疑是極端複雜的。
貫通天地的巨大臍帶，灼熱無比的悶燥高溫，隨處可見的黑色蒸汽，難以言喻的腐爛氣息。
一切的一切，都讓安化侍隱隱有一種別樣感覺。
貌似他根本就沒處在外界，而是被吞噬鑽進了一隻凶獸的五臟六腑當中！
長魚寧本就聰慧，且想象力可比安化侍豐富的多了。
「師父，你說會不會那九幽魔龍諦視就是此間，此間其實就是九幽魔龍諦視的真正軀體，而這眼前一切都像那些胎死腹中的死小孩，而我們則是剖腹胡亂闖入的外來蚊蠅？」
「別瞎說，當心招惹口舌無妄之災！」
安化侍冷冷呵斥了一嘴，不過卻把長魚寧這話放在了心裡。
畢竟長魚寧此刻的猜想不無道理！
畢竟之前他也曾想過，北戎諦視之所以化為九幽魔龍，很可能只是它想讓這方世界見到它的樣子。南靖諦視化身黑蓮，也很可能僅僅只是它想向世間展露的偽裝表象。
若當真如此的話，安化侍忽然對之前蒼梧嶺所見又有了諸多新的念頭！
他忽然又想起了蒼梧嶺中見到的那些詭異山峰、山洞、沼澤、荒原.……
頭皮發麻，不敢細想！
安化侍強迫自己不去亂猜，一旁的長魚寧已經吐了好幾次了。
她受不了此地的氣味，好在是這丫頭本身就皮實，貌似只要有安化侍陪著就能嘻嘻哈哈，哪怕是面對生死厄難依舊不皺眉頭。
「師父，這到底是啥臭水，怎麼這麼噁心啊。」
「不是臭水，是濁血！」
安化侍盯著下方浩蕩奔騰的大河，不知為何雙手竟難以抑制的發抖。
長魚寧也注意到了安化侍的情緒變化，一時間也不敢去胡亂造次。
「這下面流淌的，應該便是當初古魔宗所有死去魔修的肉身魔血，它們帶著滿腔憤恨，十幾年浩蕩奔流宣洩怒火，承載著無數死不瞑目的魔修亡魂繼續縱橫激蕩，至於你剛剛聞到的氣息，應當便是魔血的血腥味道，還有魔修投入江河內腐爛屍身的屍體腐敗氣息！」
屍臭！
血恨！
說完這些，安化侍緊盯其中一處緩緩下落，沒多久便落在一大塊純白無比的荒原上。
在他和長魚寧十步之外，一塊歪斜的石碑倒插在地。
安化侍和長魚寧緩緩走近，發現那石碑已經被風化侵蝕嚴重，上面本來刻著密密麻麻的字跡，不過已經被此地雷火荼毒了大半，瞧不清晰。
「師父，這上面寫的文字我看不懂，還有這裡……怎會有白色的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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