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荒原古廟
安化侍拉著長魚寧繼續前行。
前方是無邊無際碩大無比的白骨森森,御刀飛行很顯然不可取,安化侍直接開啟了地獄撼地手,地獄巨臂一路開山裂岳粗暴開路,同時以紫黑魔氣遍布二人周身,背上鬼徹施展夜遊司命神行秘法快速行進。
夜遊司命乃是夜行書生神行秘法的進階功法,一旦施展速度快到極致,以長魚寧的修為根本不能走馬觀花,只能緊緊攥著安化侍粗壯的手臂緊閉雙眸,這倒讓安化侍得了幾分清靜,畢竟跟這姑娘說話又說不過她,如此一來反倒是賭上了她的閑言碎語。
就這般默默前行了不知多少路程,四周遍布的荒古之息也愈發濃烈,好在是身上的石衣依舊堅挺,令安化侍不得不唏噓慨嘆,若是當初沒有那次南疆之行,恐怕他早已徹底在此地隕落,看來一切皆有定數,他這條命因緣際會實在是太硬了,硬到老天爺都不能隨隨便便看其臉色收走。
三日後,安化侍來到了一處沒有白骨的荒原。
回望身後密密麻麻的巨大白骨山海,一切恍若夢境般難以置信。
身上的石衣已經出現不規則的震顫,一點點細碎的石屑已經開始崩飛散落,足見此地的荒古侵蝕之力濃郁到了何等程度!
「師父,這裡什麼都沒有。」
長魚寧總算是有了說話的空當,這姑娘很顯然是個閑不住的主,一有機會就立刻跟安化侍攀談搭訕。安化侍也清楚她心裡害怕,說實話他自己也有些心裡打鼓,畢竟在這種地方怎麼死掉都有可能,而他雖歷盡滄桑,在心底深處還是很懼怕毫無意義的死亡的。
「不是什麼都沒有,是什麼都沒有資格留下。」
安化侍回了一嘴,隨後指了指面前一望無際的空無與黑暗。
「這裡的荒古之息濃度,初步判斷應該比我們剛剛進入白骨山時多了百倍不止。即便是老山灰岩鑄成的石衣都開始剝落,這已然能說明很多問題。料想若是現在我們脫掉石衣,不管是你是我都會瞬間灰飛煙滅,甚至我懷疑御守闐那種級別的大妖王,在這種地方也絕對撐不過幾次呼吸!」
安化侍絕非在危言聳聽,長魚寧聞言心中震撼,可眼前的一切已經昭然若揭,也由不得她不去相信這一切。
「師父,你的意思是此地原本也有皚皚白骨,只不過全都被荒古之息腐化殆盡了?」
安化侍聞言點點頭。
「不光是白骨,荒古之息乃是歲月侵蝕之力,超脫空間大法則,應該是極為高深的時間大法則的變種力量。在這種遺留力量侵蝕下,一切有形之體都會隨滄海桑田徹底消亡為虛無,我甚至懷疑這是當年覆滅魔宗的仙人遺落的上界力量,不過說到底這世上有沒有真正的永生誰也說不清楚,只要是會死掉的有形之體,可能都抵禦不過這無邊歲月的無盡消磨吧。」
說到此處安化侍又嘆息一嘴,他其實在很小的時候就很怕死,也經常傻傻的問溫叔牙如何才能不死。只不過當初問話的爺爺早已離世百年,眼下安化侍也對這件看似無法改變的事情釋懷了不少。
他看了看長魚寧,又想了想藍阡夙,最後腦海里又湧現出一抹紅衣。
可能這便是眷戀的意義所在,每每想到這些尚在人世的紅顏知己,安化侍對死亡的恐懼就減退了幾分。
想到這裡,他伸出手臂將長魚寧抱得更緊了些,隨後帶著她繼續往前行路。
天上還是那輪血色的太陽,安化侍不清楚這太陽從何而來,面前的荒原在血日下亮度極低,到處都是瀰漫血腥色澤的荒蕪焦土。空氣里塞滿了看不見也摸不著的荒古之息,將一切都拉入永遠沉寂與滅亡。
好可怕。
安化侍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古魔地的恐怖。
這種恐怖是相當絕對的,相比於蒼梧嶺,這裡根本不給任何生靈任何機會。
安化侍現在若再回蒼梧嶺,憑藉目前強大的神通實力,最起碼外圍和中部地域應該是橫著走了,也能夠細細探究隱藏在蒼梧嶺中的諸多隱秘,解開上一次因修為低下未曾探明的種種疑團。
可眼下在古魔地卻不是這樣,如果安化侍沒有身上的老山石衣,古魔地根本不會給他一絲一毫機會來到此地,這種絕對肅殺的荒古之息,足夠將任何覬覦這裡的入侵者留下,並一點點將他剝離碾碎化成焦土的養分殘羹。
當然有絕望就會有希望,越是這種旁人來不得的地域,往往越可能有最珍貴的遺留,最起碼安化侍自我安慰著這般想。
他一邊行路一邊探手挖了一捧地上焦土,拿到眼前仔仔細細看了半晌后灑回大地。
「這裡的焦土不是土。」
「那……是什麼?」
長魚寧本就聰慧,小臉一白,隱隱猜到了安化侍接下來的話。
「尋常的土壤不可能抵禦住荒古之息,這片荒原的地表物,應該是萬物消亡生機滅絕後的殘渣覆蓋,只不過具體有哪些生靈和死物都不清楚了,現在混在一起塵埃落定,早已辨別不出最早的模樣。」
說到這裡,安化侍望向遠方眉梢一皺。
「照此說來,御守闐讓我們進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送死唄。」
長魚寧指了指安化侍身後的軒轅劍,自從選擇用夜遊司命秘法行路后,安化侍就一直都背著刀劍。
「如果是簡單的送死,那倒的確沒什麼可說的,可阿寧你還記不記得,在我們進來之前,御守闐給我們扣的罪名帽子是冒犯了九幽魔龍,還說九幽魔龍想要好好瞧瞧我等,既然如此,若我們沒有這身石衣,就一定會早早死在白骨山海邊緣,難不成說九幽魔龍要看的就是我們被消磨殆盡的屍體?」
這的的確確是個難以解釋的矛盾點,長魚寧聞言也說不出什麼準話。
「師父,沒人能真正猜到九幽魔龍的心思,若諦視真的那麼神的話,肯定也是能察覺到你雲戒里的石棺的,所以這臭龍才指使御守闐,讓他逼迫咱們進來與它相會,料想這一路上它都沒現身,應該也是想瞧瞧咱的真本事!當然也排除不了是御守闐在撒謊,這老狗其實就想弄死咱倆,然後保證軒轅劍不離開劍宗絕對安全,同時幫北戎除掉你這個巨大隱患!」
長魚寧分析的頭頭是道,安化侍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只不過眼下想太多也沒有意義,姑且安化侍全都放下,紫黑魔氣火力全開,朝荒原的更深處全力挺進。
而這般又走了將近七日,果然二人又有了一處驚人的發現。
「師父,那是……一座廟?」
長魚寧手指微顫地指著極遠處一抹黑點。
安化侍自然比她要看的清晰,只不過他此刻的震撼簡直難以盡述。
又過了將近七日的奔波,此地的荒古之息已經濃烈到可以肉眼瞧見,期間安化侍不得不做了兩頂垂下石料紗幔的斗笠,不然他和長魚寧的眼睛都會被侵蝕成窟窿。四下全都是濃郁瀰漫的灰色霧氣,濃度已經可以隨手劃撥宛若水流,不用多說已經能感受到這該有多恐怖。
而也恰恰就是在如此恐怖的地域,竟然在極遠方出現了一座建築物。
經歷了無盡悠久的荒古歲月、卻完全沒被荒古之息侵蝕殆盡、依舊輪廓不滅昂揚挺立的建築物!
這是何等的震撼!
安化侍是絕對說不清楚的,這種感覺已不單單是匪夷所思能夠解釋的了。可轉念一想他又有些釋然,畢竟他和長魚寧也活著走到了這裡,這世上諸多不可能的事物,往往也都是在巨大震撼當中順理成章的。
不過安化侍還是無比擔憂,早在三日前他已經給自己和長魚寧換過了一套新石衣,原來那套石衣已經承受不住崩裂解體,若繼續這般往下走沒有出路,他們二人的生還可能性只會越來越低。
畢竟,前路可是有北戎諦視存在的。
安化侍帶著長魚寧來至建築物近前,夜遊司命秘法閃瞬即至,二人也徹徹底底看清楚了此物的細節。
「這.……好像還真是一座廟。」
安化侍撓撓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東西。
雖說被稱作廟,可卻不是和尚們日常棲居的那種佛宗廟宇,而是類似於四大王朝皇帝們祭祀先祖時使用的太廟。
當然稱它為太廟又實在是有些過頭了,因為眼前這座「廟」實在是有些毫不起眼,又矮又小毫不氣派,看起來還沒南平京的一座酒樓寬敞,且由於常年處在這麼一個鬼地方,它已經被荒古之息侵蝕的相當嚴重,除了大體輪廓能夠做個粗淺判斷外,一切樓宇飛檐和朱漆牆體都早已剝落殆盡。
簡言之,安化侍感覺它就差一個推手,只要安化侍用盡全力輕輕一推,這玩意直接就轟隆隆徹底塌了。
不過安化侍不會對其有絲毫不敬,畢竟能夠屹立在這片虛無之中,就已然昭示出其獨到的本事。
他拉著長魚寧來到老廟正前方,下一刻二人忽然渾身一輕,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言喻的驚愕與震悚。
「荒古之息.……荒古之息徹徹底底被隔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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