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姑娘請留步
那蘭珠是個急性子,聽了一會兒,隻覺得“咿咿呀呀”的有些悶,就喊綠若回琳琅閣。
綠若卻沉醉在戲文的纏綿悱惻中,說晚一點再回去,蘭珠便沒等她。
幾出戲聽下來,日頭已經落山,天色微微暗下來。
花若雨命人準備了晚膳,送到戲班子的後台,請大家吃些東西再接著唱。
綠若這才想起,自己出來許久了,也該回琳琅閣去了。
她依依不舍地望著空蕩蕩的戲台,仿佛魂已經丟在了那裏。
走出臨水小築,到了九曲石橋上,忽聽一男子喚她:“姑娘,請留步。”
這聲音,溫柔得如橋下潺潺的流水,清淩淩透徹入心,雖然是陌生的聲音,可綠若心裏一顫,仿佛已經知道身後喚她的是誰。
那男子走到她身後,以為她耳背沒有聽到,便微微欠身,在她耳後說道:“姑娘,這可是你的耳墜?”
綠若一驚,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果然,右邊的耳墜已經不在了。
她咬著唇,怯怯地轉過身來,低垂著雙目,抬起一隻手:“是……是我的……”
那男子見她不敢望著他,不禁笑了:“方才蘇某在台上,姑娘也看得目不轉睛,到了台下,姑娘卻連看也不願意看蘇某一眼,這是為何?莫非蘇某卸了妝的樣子,如此嚇人?”
綠若一聽,他竟記得她,不由臉色通紅,赧然抬起頭來。
這一看,隻見蘇挽卸了妝,麵容清秀俊朗,一雙明眸更會說話,她心裏一動,又低下頭去。
“蘇先生言重了,小女隻是……大概……因為台上的你是女子,台下的你是男子……男女之防,不可僭越……”
蘇挽見她如此迂腐,不覺好笑,竟有點想逗逗她。
他拿起綠若掉落的耳墜,靠近她一步,柔聲道:“這裏無人,姑娘不必那般拘謹。男歡女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人若無情,這世界豈不成了一潭死水,毫無樂趣?”
說著,輕輕將那耳墜替綠若戴上,輕輕撥了一下耳墜,看耳墜上的珍珠搖搖晃晃。
雪白的珍珠,映著綠若紅彤彤的臉色,倒蒙上了一層粉紅的色澤,美麗極了。
綠若的心“噗通噗通”跳得瘋狂,隻覺得眼前的男人就像洪水猛獸,想拔腿就逃,可是身子卻僵立在那兒,腳仿佛生了根,一步也挪不開。
“在下蘇挽,不知姑娘芳名?”蘇挽見她窘迫成這樣,更是心動不已。
綠若沒想到蘇挽會關心她叫什麽,畢竟想要記住一個人,才會想知道對方的名字啊……
她的手微微發抖,輕聲道:“我……我叫綠若……秦綠若……”
“好名字。”蘇挽低頭望著她清麗的臉龐,取下自己肩上的裘領攏在她的肩膀上,道,“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當一個美得動人的聲音,徐徐在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耳邊,吟誦著撩人心弦的詩篇,那便該是一段愛情的開始了。
綠若聽得心神浮動,感覺他的裘領上,有他的體溫,透過她冰涼的脖子,滲入她的身體,她的心。
她愕然抬起頭,癡癡地望著蘇挽,心裏好像有澎湃的聲音,卻不知道該如何啟唇答他一個字。
她又是羞怯,又是害怕,心知這樣不對,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才猛然轉身,鼓足勇氣說道:“謝……謝蘇先生……”
蘇挽望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這裏風冷,快回去吧……這裘領上一對紐扣鬆了,煩請綠若姑娘幫蘇某縫一縫吧。下次來,蘇某給姑娘帶京城最好吃的乳酪和醉梨。”
綠若沒想到他還會再來,這番話讓她心都化了,傻傻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便裹緊裘領,匆匆跑出了九曲橋……
隨後的幾天,花若雨每隔一天,就請隆慶班來唱戲,常常是後晌來,晚上走。
鳳凝煙看她竟醉心於聽戲,倒也在臨水小築裏安安生生,便沒在意此事。
加上沈淩絕常與景棋在書房議事,雖然不知道在談論些什麽,但鳳凝煙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正在辦一件大事。
一日宮裏傳話來,是淑妃召見,鳳凝煙便立刻進了宮。
淑妃將養了幾天,有嚴丙仁的靈藥,又有皇帝的百般疼愛嗬護,氣色已和從前一樣好。
得知淑妃重獲協理六宮的權力,此次還是協助太後,而皇後已經被剝奪了鳳印,鳳凝煙實在高興。
不管淑妃是用什麽方法,將紅麝珠的事告訴了皇帝,她能讓皇帝生氣到剝奪皇後鳳印的地步,也是她的本事,她的造化,所以鳳凝煙雖然好奇,但是並沒有問。
那個暖手爐,使她與淑妃結緣,也使她們在皇後的威懾之下,有了惺惺相惜的感情。
這一天,鳳凝煙從淑妃那兒聽說了一件奇聞。
就是黃河改道,舊河道幹涸後,河底出現了一塊巨石,上麵出現了滿月的圖案。
地方官已經命人把這巨石護送入京,放在博文館。
因滿月圖案應了大玥國的國號,所以皇帝賜名月盈石,設賞石宴,由滿朝文武鑒賞這神石。
淑妃歎息道:“黃河改道,又不知道淹了多少村莊,死了多少百姓,京城不久可能又要出現流民了。”
鳳凝煙點了點頭:“是啊,這些地方官員不把重點放在治理水患上,就知道鼓弄這些離奇之談。父皇一高興,說不定連災情也不關注了,這一塊神石,保住了多少昏官。”
淑妃笑道:“煜王妃不但憂國憂民,還嫉惡如仇。不過你在宸鳴宮埋怨幾句就行了,出了這宮門,萬萬不能再說這種話。前朝的事,不是我們後宮女人能理會的。”
鳳凝煙笑道:“有淑妃娘娘保我,就算皇上知道我埋怨幾句,要責罰我,隻要娘娘吹吹枕頭風,父皇會少打我幾板子的。”
淑妃放下了手裏的繡樣,用線團丟向鳳凝煙:“你這個不知羞的丫頭,怎麽不說你家煜王護妻的瘋勁兒,連太後都怕?有他在,還用得著我去吹枕頭風嗎?”
鳳凝煙想起沈淩絕在賞楓會那天,一腦袋磕破頭的情形,不禁“噗嗤”一笑:“他是個傻子……”
淑妃笑道:“煜王平日不苟言笑,在自己兄弟姊妹麵前,也冷得像個冰塊似的。都以為他不近女色,誰知這一挑就挑了個如此容貌無雙、冠絕巾幗的美人,羨煞旁人,你還說他傻?”
鳳凝煙張嘴欲說那沈淩絕在私底下何其無賴,話到嘴邊,卻臉一紅,把話留在了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