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舍命相陪！
沈淩絕慢慢地斟著酒：“文修祿預言了月盈石上的文字，這讓父皇對他更加深信不疑。這樣一來，父皇就會再次相信‘煞星’之說，斷然不會再信任鳳家和你。他不會允許你回到寧南郡重掌兵權，更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無條件信任鳳大將軍。”
酒杯滿了，他又為鳳凝煙斟滿一杯，舉杯道：“所以隻有讓父皇不再信文修祿，你才能離開京城，鳳家也才能安然無恙。”
鳳凝煙的手一顫，呆呆地道：“是啊……皇上生性多疑，隻要懷疑我和父親，肯定不會放心鳳家再手握十萬重兵，成為皇權的威脅，恐怕還會禁止我離京……我竟忘了這一點，還是你想得周到……”
她沒想到沈淩絕嘴上沒提，心裏竟為她考慮了那麽多。
而她，卻從來沒有為他考慮過一絲一毫，隻想過要快點回寧南郡，快點結束這虛假的婚姻……
她明知道他注定要身陷於奪嫡陰謀中，受到太子和沈幽篁的腹背夾攻，可是她竟然從來沒有想過，要助他一臂之力。
她以為，不用鳳家兵力協助任何一位皇子奪嫡，就是避免參與黨爭，就是正直坦蕩、忠君愛國，就能保鳳家世代忠良之名譽……
鳳凝煙，糊塗啊！
沈淩絕前世今生如何對你？你卻隻想明哲保身！真是隻白眼狼！
沈淩絕微微一笑，舉起酒杯，無比灑脫地道：“因為本王明白，隻有南疆的戰場，才是你展開雙翼、實現抱負的天地。王妃這麽快就能回娘家，值得幹一杯吧？”
看著他故作輕鬆的笑容，鳳凝煙心裏猛地一陣刺痛，不禁緊握酒杯。
“我……”她心情複雜地看著他，把杯中酒一仰而盡，狠狠擦拭了一下嘴角：“鳳凝煙有個疑問，實在忍不住，或許大逆不道，但此刻沒有他人，求殿下解惑。”
沈淩絕見她突然神情凝重嚴肅，不禁也坐直了身子。
“什麽疑惑？”
鳳凝煙凝望著他，低聲道：“太子沈荻殘暴成性，剛愎自用，不擇手段，非明君之選。承王沈幽篁狠毒陰險，助紂為虐；六皇子羽蘇年幼，純善寬和，軟弱妥協。四位皇子中，隻有殿下智謀超群，仁德兼備，有治世之才、興國之能。我不明白，為何殿下默默無聞，甘於將江山皇權拱手讓給沈荻？”
沈淩絕愕然，沉默地轉身，憑欄遠望，許久才答：“你可知本王的母妃是為何而死？”
鳳凝煙對此還是有些耳聞的。
“當年殿下的外祖父杜相國因扶持幼帝，在朝中勢力太大，被人揭發他專權謀逆。皇上下旨查抄相國府，殺杜相國，相國府親眷全都流放苦寒之地，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敏貴妃因為求情喊冤，被打入冷宮，這才悲憤自盡……”
沈淩絕點了點頭：“不錯，史官也是如此記載。但外祖父行刑前，親口對母妃和我說：不必鳴冤，不必查案，杜氏一脈輔佐兩朝帝王，根係太深，隻有本相一死，你父皇才能安邦定國。絕兒不要記仇，更不要奪嫡，皇上不會虧待你們母子。”
鳳凝煙斷然沒想到，相國杜世珍竟然有如此豁達的胸襟。
“所謂粉身碎骨、死而後已，正是如此。”
這一刻，鳳凝煙仿佛看見了自己的父親。
盡管前世父親戰死沙場時，她沒能見到父親一麵，但她知道，父親若是見了她，肯定也會說出和杜相國一樣的話，對鳳家世代的忠貞，無怨無悔。
沈淩絕接著道：“可母妃不甘心，偏偏要用自己的萬千寵愛去賭一次，結果，她賭輸了。在江山和愛妃之間，父皇做出了一個帝王該做的選擇。母妃一生的用情都被否定，才萌生死意。臨死前，她將外祖父的話，對我重複了一遍。‘不要記仇，不要奪嫡’，這是世上最疼愛我的兩個人，最後的叮囑。”
鳳凝煙聽得鼻子一酸：“我終於明白了……”
她明白了前世的沈淩絕為何會有那樣悲慘的命運，想起他手腳盡斷、癱在木板上的樣子，就心中劇痛。
“殿下背負著這八個字的枷鎖，與世無爭，就像折斷雙翼的雄鷹，但敵人不會因此遺忘你的存在！”
“皇上對你這個兒子越愧疚，對你越好，就越讓你備受太子一黨的仇視。你不爭，就是坐以待斃啊！”
沈淩絕見她情緒激動，不禁笑道：“傻丫頭，這些，我怎會不懂？”
鳳凝煙一愣：“你懂……你既然懂，為什麽不放棄那個枷鎖？”
沈淩絕哈哈一笑，指尖勾起她的下巴，點了點她的鼻尖：“你又怎知，我沒有放棄那個枷鎖？”
“什麽？”鳳凝煙訝然看著他。
沈淩絕抬起一隻手臂，輕輕將她摟在懷中：“若是孤家寡人一個，我是不必在意生前身後事；可是，身邊有了自己想保護的人，便再不能與世無爭。”
鳳凝煙心神猛地一蕩，抬頭凝視著他深邃的眼眸，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難道……你決定了？”
沈淩絕笑了笑，笑得沉重。
“是，決定了。”
鳳凝煙身子一顫：“這是一條不歸路，若不能登頂，就會粉身碎骨……”
“陪不陪我？”沈淩絕沉聲問道。
鳳凝煙的心跳得飛快，隻覺得渾身的熱血都沸騰起來。
前世，她和鳳家的勢力被沈幽篁利用，但那都是被迫的，她從沒想過要卷入奪嫡之爭。
今生，她再次陷入這個權利爭奪的漩渦中。
可是為什麽，此刻望著沈淩絕，她沒有恐懼，沒有像前世那般厭惡這種爭鬥，反而有種義不容辭、壯懷激烈的感覺？
她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
“陪！”她斬釘截鐵地回答，以軍中的尊卑之禮，鄭重叩拜在沈淩絕麵前，“舍命相陪！”
這樣的禮數，是一名軍人，願效忠於上將的表現。
沈淩絕心頭一熱，握住了她的手：“胡說，我豈會要你舍命。”
鳳凝煙抿唇一笑：“我的命也隻有一條，不會輕易舍棄的。我相信，在這場博弈裏，咱們一定會贏。所以提前說句豪言壯語，以振軍心嘛！”
“本王的王妃，可真是淘氣……”
沈淩絕哈哈大笑，朗朗的笑聲，飄散在亭外的花香裏，也醉了鳳凝煙的心。
午後的日光，暖得人昏昏欲睡，鳳凝煙靠在亭椅上，眯著眼睛，看著沈淩絕悠閑地撫琴，一切都那麽寧靜愉悅。
蘭珠帶著其他的丫鬟侍立在不遠處，她心神不寧地看著涼亭裏的情況，見鳳凝煙和沈淩絕似乎聊得很投機，也不好過來打擾。
可是一聲尖叫，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
“不好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