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難得糊塗
沒等鳳凝煙搞清楚沈淩絕怎麽了,阿遙已經蹦跳著走上樓來。
她得了新玩意兒,哪能不到處顯擺顯擺。蘭珠攔不住她,隻好跟著上來。
阿遙將笛子拿給沈淩絕,問道:“王爺幫我瞧瞧,這玉的成色好不好?我花了一百銀子呢,可別上當了……”
鳳凝煙笑道:“一百兩?你倒是闊綽。”
“為了話本的功勞,王爺賞我的,你們可別眼紅。”阿遙笑眯眯地道。
沈淩絕接過那支玉笛,打量了一下:“東西是不錯,做工也精致,既然是喜歡的東西,若是音準可以,也不算賠了。”
這話聽起來有點婉轉,阿遙在腦子裏反複轉了幾圈,才明白,沈淩絕是說這東西不值一百兩銀子。
她有點不甘心,可是這笛子的樣子實在漂亮,甚至比徐嬤嬤箱子裏那支還好看,哪怕賠個幾十兩,等會兒拿著讓徐嬤嬤瞧瞧,她也開心。
沈淩絕低頭打量那玉笛,沒有急著將笛子還給阿遙,可是直到將笛子握暖了,他也沒有像之前那樣頭疼起來。
蘭珠問道:“阿遙姐,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你會吹笛子,吹得還那麽好。”
阿遙一點也不謙虛:“那是,名師出高徒,我可是跟著我師父學的呀……”
鳳凝煙見沈淩絕若有所思,眉頭都快擰成麻花了,她接過他手裏的笛子,笑道:“王爺會吹笛子嗎?若是不會,還是還給阿遙吧。”
“王爺當然會啊,我聽說敏貴妃可是十八樣樂器樣樣精通,王爺一定盡得真傳。”阿遙聽了,脫口而出。
沈淩絕怔了怔,神思被阿遙的話拉回了幼年的時光。
“本王的琴藝就是跟母妃學的,但對笛子不過略通……母妃走得倉促,來不及傳授那麽多,好在留著不少曲譜。”
敏貴妃已經去世多年,沈淩絕此時提起她,已經不至於太傷心,隻是那一絲絲哀愁,卻也足以讓鳳凝煙心疼。
阿遙聽說沈淩絕會吹笛子,就纏著要他吹。
鳳凝煙生怕他聽見笛聲再有什麽不適,就讓阿遙和蘭珠先去吃午飯。
等兩個聒噪的小丫鬟離開,屋子裏的氣氛突然又變得奇怪。
“淩絕,敏貴妃留下的那支玉笛,對你來說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嗎?”鳳凝煙終於忍不住問道。
沈淩絕知道她從早上就對他頭疼的事耿耿於懷,忍到現在才問,也是不容易了。
他卻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看見那笛子,聽見那笛聲,為什麽會頭疼。
他搖了搖頭:“我從前並沒見過那玉笛,應該不是母妃的遺物,但總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說不清,等徐嬤嬤病好了,我去問問她,或許她能知道些什麽。”
鳳凝煙沒有再問,而是好好陪著沈淩絕用了這一餐,午後便又帶著阿遙和蘭珠去青蓮苑照顧徐嬤嬤。
嬤嬤吃過午飯後,精神好了一些,又喝了一碗藥,臉色也恢複了紅潤。
她閑時做了不少嬰兒用的東西,什麽護肚、虎頭帽、虎頭靴、還有一些精致的薄棉衣,驅蚊子的香囊等物。
青蓮苑素日沒有人來打擾,今天難得熱鬧,老人家就拿出自己的手工來顯擺,精細之處,竟比宮中司製房的女官們手藝還好。
看著後輩們豔羨的目光,徐嬤嬤也開心,像是年輕了不少。
偏偏阿遙早有顯擺的心,將笛子拿出來晃了又晃,隻想讓徐嬤嬤瞧瞧,她也有一支玉笛,比徐嬤嬤箱子裏的還好看。
可惜,徐嬤嬤已經活成了人精,哪兒能不知道這丫頭的心思,便裝作看不見,讓阿遙無處使力。
鳳凝煙見阿遙那猴急的樣子,笑著讓她和蘭珠一起去給徐嬤嬤準備晚飯,才算是把阿遙給請出了臥室。
徐嬤嬤興衝衝地說了半天的話,一定也累了,鳳凝煙就扶著老人家靠在靠枕上。
徐嬤嬤見房內無人了,這才拉住鳳凝煙,坐在她身邊。
“王妃,老奴聽說今天午膳時,阿遙拿著笛子去見王爺,還要王爺吹奏?”
這話問得突然,讓鳳凝煙猝不及防。
他們在樓上吃飯時談論的事情,怎麽會傳到了徐嬤嬤的耳朵裏,這一點姑且不理。
可是,徐嬤嬤竟然也關注著“笛子”這件事,這才讓此事顯得更蹊蹺。
“是有這回事,”鳳凝煙低著頭,將袖籠放在徐嬤嬤的身前給她暖著手,“嬤嬤怎麽問起這個?”
徐嬤嬤眉頭輕輕皺了起來,雙手攢進袖籠裏,神情頗有些猶豫。
“往後,別在王爺麵前提起什麽笛子,不要提,更不要吹奏。王爺打小最討厭笛子,記住了嗎?”
鳳凝煙疑惑地抬起頭:“王爺討厭笛子?”
這就是沈淩絕看見、聽見這玉笛頭疼的原因嗎?
絕不是。
不然為什麽沈淩絕拿著阿遙的那支玉笛就沒有頭疼,偏偏是徐嬤嬤箱子裏那支會讓他渾身不舒服?
徐嬤嬤看出鳳凝煙不信,便正色道:“王妃,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難得糊塗’的道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如果一定要追究的話,萬一不是好的結果,豈不是傷人傷己?”
鳳凝煙心裏一緊,半晌說不出話來。
“可是……嬤嬤,王爺他今天聽見笛聲,頭痛欲裂,他身體沒有問題,那就是心病。我們能放任他有這麽嚴重的心病而不管嗎?”
“孩子,你是一心一意為王爺好,嬤嬤知道……”徐嬤嬤把剛暖熱的手拿出來,握住了鳳凝煙的手。
一雙枯槁而幹燥的手,卻帶著春天般的溫暖,將鳳凝煙冷冰冰的手嗬護在手心裏。
“王妃,嬤嬤是看著貴妃娘娘和王爺長大的,一輩子都活在他們母子倆身上了。什麽事對他們好,什麽事又萬萬碰不得,沒人比嬤嬤更清楚。你還不信嬤嬤?”
看著麵前頭發斑白、滿臉皺紋的老人,手在她手心裏握著,鳳凝煙的心莫名安穩了不少。
她知道,敏貴妃傳奇的一生,必定又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如果徐嬤嬤覺得這秘密還是不要探究的好,那最好聽她的。
“嬤嬤,可是王爺的頭疼……”
徐嬤嬤歎息一聲:“等老奴想想,那玉笛該怎麽處理才好……”
就在二人坐在軟榻上低聲傾談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窗外悄無聲息閃過的一抹人影。
幹枯荷塘的木橋上,剛來的人,卻決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