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說謊

  鳳凝煙心事重重地回到琳琅閣上,到了房門前,深深呼吸了幾下,這才走進去。


  晚膳剛剛擺好,沈淩絕卻坐在軟榻上自己與自己對弈。


  盡管房間裏燃著炭爐,可是他專注地看著棋盤時,眼中露出的一絲寒意,卻讓人感覺很冷。


  鳳凝煙既然答應徐嬤嬤不再追究那玉笛的事,在沈淩絕麵前也就不會再提。


  她微微一笑,坐在沈淩絕對麵,接過他手裏一顆白子,道:“奇怪,景棋這兩天怎麽不見人影?沒有對手,你自己和自己對弈,不無聊啊?”


  沈淩絕抬頭看了她一眼:“景棋休息了那麽久,也該給他派點任務讓他活動活動了。王妃是想和本王對弈?”


  “王妃”這個稱呼,讓鳳凝煙有些別扭,他們如今纏綿恩愛,在私底下早已不這樣稱呼,他叫她“煙兒”的時候多,或是喊娘子,這時候旁邊沒有丫鬟,他突然的客氣就顯得很不尋常。


  鳳凝煙定了定神,接過棋子,便打量棋盤上的局勢,準備落子。


  “徐嬤嬤的病好些了嗎?”沈淩絕也看著棋盤,淡淡地問道。


  鳳凝煙點了點頭,落下一子:“吃了一天的藥,又有我們陪著她開心,晚飯已經能吃不少,看來趙大夫的藥很有效呢,應該不過三天就能好。”


  “那就好,不會耽誤嬤嬤生辰的時候,入宮覲見太後。”


  沈淩絕也落下一子。


  棋盤上的局勢悄然變化。


  “那玉笛的事,王妃有沒有問過徐嬤嬤?”


  沈淩絕又拈起一枚棋子,在指尖轉著,目光始終不離棋盤,可是總像心不在焉似地找話說。


  鳳凝煙聽見這話,不由一愣,剛剛拿起棋子的手在半空頓住。


  “我……竟忘了問了……徐嬤嬤拿出她為咱們的孩子做的小東西,跟我們獻寶,還講了不少你小時候的趣事,聽著聽著,我便忘了。”


  她艱難地說完了這句話,才意識到自己第一次對沈淩絕說了謊。


  盡管這謊言是善意的,可是她卻很是不安。


  沈淩絕聽了,默然落棋:“嗯,以後再說吧。”


  這盤棋,兩人下的異常艱難,倒不是棋局有多高明,對手有多難纏,而是兩人心裏都各有心事,下的亂七八糟。


  鳳凝煙的心裏越來越焦躁,幹脆推說肚子餓了,拉著沈淩絕用晚膳。


  沈淩絕便牽著她的手,走向飯桌,自此再沒有表露半分心事。


  可是鳳凝煙卻不知道,傍晚時分,沈淩絕見她沒有回來,特地去青蓮苑尋她,誰知在窗外卻聽見了她和徐嬤嬤的那番對話。


  他已經什麽都知道了,知道那玉笛絕對隱藏著他所不知道的問題,也知道鳳凝煙答應徐嬤嬤,不在追查。


  如今,他更是知道,鳳凝煙在騙他。


  就算知道她是為了他好,可一想到她有一件事騙他,心裏就像少了點什麽似的。


  看著滿桌美味的菜肴,沈淩絕握著鳳凝煙的手,坐了下來。


  鳳凝煙把蘭珠叫進來布菜盛粥,她便將徐嬤嬤做的小東西,還有說過的沈淩絕幼年的趣事講給沈淩絕聽。


  沈淩絕也有些驚訝,因為有的事他自己都淡忘了,聽到尷尬的事情,他才忍不住露出笑容。


  鳳凝煙將溫熱的粥端到他麵前,柔聲道:“徐嬤嬤是帶大敏貴妃和王爺的人,這種感情和親人是一樣的。我卻沒有這樣的福氣,我奶奶和娘親去世得都早,唯有如今替王爺盡孝,分你些許長輩的疼愛了。”


  沈淩絕聽了,心中不由一軟。


  他知道她童年是在戰場上度過,哪像他,在父皇母妃以及嬤嬤宮女們的疼愛嗬護下長大。


  這樣想來,他也能夠理解,為什麽她聽徐嬤嬤的話,對他說了謊。


  因為徐嬤嬤所做的決定,一定是為了沈淩絕好。


  心中陰霾一掃而空,沈淩絕也親手替鳳凝煙盛了粥、夾了菜。


  “你這麽說,我倒是慚愧了,明天我還是跟你一起去照顧嬤嬤吧……”


  鳳凝煙聽了,嫣然一笑,也將隱瞞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吃完了飯,夜幕降臨,鳳凝煙覺得房中憋悶,就拉著沈淩絕一起去逛花園。


  沈淩絕命蘭珠替她拿來一件大氅,親手替她穿好,才挽著手走出琳琅閣。


  清新的空氣,雖然有些寒冷,但卻令人精神一震。


  楚昭帶人不遠不近地跟著王爺和王妃,這倒讓鳳凝煙想起了景棋。


  她想問問景棋是不是真的出去做任務了,可還沒開口,就見阿遙匆忙從府門的方向跑進來。


  她手裏拿著一支銅管,那是解語閣雷霆傳音係統用來裝密信的東西,鳳凝煙認得。


  沈淩絕見阿遙氣喘籲籲,神情極其嚴肅,就知道來的不是好消息。


  他走過去,接過那銅管拆開,隻見裏麵是一張半透明的油紙,紙上密密麻麻地排列著許多小洞。


  那當然不是被弄壞了,而是雷霆傳音所用的一種暗語。


  沈淩絕顯然對這種暗語已經很熟悉,隻看了幾眼,便眉頭一皺。


  “怎麽了?”鳳凝煙沒有時間去學習這種暗語,她懶得記那麽多複雜的密碼,於是直接問。


  沈淩絕將那油紙在手裏撕碎,灑在橋下的水麵上。


  “景棋任務失敗了。”


  “你派他去做什麽了?”鳳凝煙擔憂地問,“人沒事吧?”


  “人沒事,”沈淩絕將統管交給了阿遙,說道,“我前幾天派景棋去南疆,劫兩個人來,沒想到他連人影都沒見到。”


  鳳凝煙聽了,不禁好笑:“劫人?你還有當山大王的嗜好?”


  沈淩絕聽她這麽一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猜猜,那兩個人是誰。”


  鳳凝煙想了想,卻不敢肯定,忽然靈機一動,笑道:“既然是劫,就不是葉先生。而段流韶也不是景棋能輕易劫到的人,莫非是……蔣崇明和桑懷玉?”


  沈淩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可惜,景棋到了南疆,就得知這兩個人已經不知所蹤,他撲了個空,這就回來了。”


  “這種事你怎麽不讓我爹去辦?”鳳凝煙聽了不禁埋怨,“京城裏這麽多事,何必讓景棋一路跋涉,那兩人不知所蹤,難道是走露了風聲?話說回來,你要這兩個人,難道是為了指證沈幽篁?”


  “不錯,要指證沈幽篁,需要他們的口供。”沈淩絕眉頭輕輕蹙起來。


  鳳凝煙愕然道:“這兩人,一個是段流韶的謀臣,一個是大將,失蹤一個也是大事,何況兩人同時消失,絕非尋常。”


  沈淩絕眸光冰凍:“怕隻怕,有人先下手為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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