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難道你也不懂我嗎？
“我用不著你豁達，用不著你看得長遠！”
見妻子這樣委屈自己，這樣懂事，沈淩絕心中苦澀，隻覺得是他的錯。
“剛才聖旨下到東暖閣，我就沒有接旨，煙兒，你放心……”
鳳凝煙愕然睜大了眼睛：“聖旨？皇上已經下旨了？！”
帝王金口玉言，不能轉圜，何況是聖旨？
她隻覺得心口絞痛，顫抖地握著拳頭，忍住那心痛的感覺。
沈淩絕點了點頭：“事情太突然，若是早知道父皇有此安排，我就是拚了這皇族身份不要，也不會讓他下這道旨意！”
“那現在算什麽？”鳳凝煙越想越恐慌，“你抗旨了？”
皇帝就是皇帝，令出如山，無論何人，抗旨皆是死罪！
雖然現在沈幽篁已經被囚禁，可是難保朝中沒有他的餘黨，他就算難以死灰複燃，也必定有報仇的心！
太子冊立大殿都還沒有舉行，沈淩絕就違抗聖旨，竟是比當初廢太子更加目無天子，這不是正中了別人的意嗎？
“不是抗旨，是沒有接旨。”沈淩絕回府的路上早已想好了應對的辦法，拉著鳳凝煙的手就要下樓去，“未接旨意，和抗旨意義不同，那代表聖旨還在傳達過程中，你我現在就入宮請求父皇收回成命，還來得及。”
“怎麽求？”
鳳凝煙越發絕望。
就算是南雍關淪陷的時候，就算是麵對懸崖飛瀑那一躍時，她都不曾如此絕望過。
她拉住了沈淩絕的手，一步也不跟他走。
“你是想像在淩雲山的時候一樣，我們跪地求皇上不要指婚嗎？他已經答應了段流韶，一國之君，如何能言而無信？”
“皇上要是依了我們，便是拿兩國和親當兒戲，這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汙點，你讓後世如何評價他？”
沈淩絕咬緊了牙，無從反駁。
鳳凝煙在塔上冷靜了半天，那些道理，她早已翻來覆去想了很多遍。
她的擔憂，又豈止是怕皇帝被後世詬病，她在乎的還是她的夫君啊！
“若事情傳揚出去，兩國百姓都會知道，大玥太子和太子妃跪在乾元宮，拒絕接受和親公主為側妃。別人會怎麽猜測，沒有人理解你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心，隻會覺得你嫌惡南疆公主，或是我這個太子妃跋扈善妒，沒有容人之量……”
說到這裏，鳳凝煙已不禁簌簌落下淚來。
太後和徐嬤嬤說的那些道理，她其實一直都明白，卻隻是不肯麵對。
但是事到臨頭，沈淩絕麵臨抗旨的困境，她才忽然想通了一切。
沈淩絕看見鳳凝煙落淚，傷痛難言，唯有將她抱得更緊，緊得像是要與她合為一體，那樣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煙兒，你懂的道理，難道我會不懂？你擔心的那些，無非是我這個太子的身份加諸在我們身上的枷鎖，可我不在乎。後世如何評說，又有什麽重要，我隻要不負眼前人，不負自己的心……”
有沈淩絕這樣的心，鳳凝煙隻覺得自己別無所求了。
她依偎在丈夫的胸前，默默地抹去淚水。
窗外的冷風吹透了塔樓，吹涼了鳳凝煙帶著淚痕的臉頰，吹醒了她想要沉醉此刻不願醒來的心。
她緩緩離開沈淩絕的懷抱，垂眸為他整理胸前微微褶皺的衣襟，輕聲道：
“今天賞梅宴時，太後和徐嬤嬤帶我去冰心明鏡台，說了很多的話。她們沒有直說賜婚的事，但我再笨，也聽得明白，那都是勸慰我的話。是我心胸狹窄，才讓她們擔心了。”
“胡說，你怎麽會是心胸狹窄的人。”
沈淩絕扶了扶她歪了的發簪，將她的一雙素手按在自己胸前暖著。
鳳凝煙抬眸望著沈淩絕，她知道，沒有人能動搖他對她的情意，也沒有人能真正插足於他們夫妻之間。
何況，他們已經有了孩子，還有什麽，比孩子更能維係愛情的呢？
她的心更冷靜了幾分，淡淡說道：“我怎麽不是，你若不是怕我傷心吃醋，豈會逆旨？我若是大度地接受其他的女人，你便不會這般為難。不是嗎？”
沈淩絕聽了，搖頭苦笑：“你若不吃醋，也不傷心，便是對我無情，我還愛你什麽？”
鳳凝煙也微微一笑，口氣更緩和了一些。
“段華音不是毫無背景的花若雨，你拒絕和親，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可想而知。而且，這還隻是一個開始，就算沒有段華音，在皇上百年之後，你登基稱帝，三年一選秀，會有其他的女子充實後宮。”
“如果你的後宮空置，獨寵我一人，那說到底都是我鳳凝煙小氣妒忌，我若是那樣，如何配得起母儀天下的位置？人人都會罵我專寵善妒，你也會因此被後世詬病，說你懼怕皇後、不立六宮，卻沒有人會讚許你愛發妻愛到與天下為敵的行為……”
“鳳、凝、煙！”
沈淩絕聽著她這番大道理，就知道那全都是太後和徐嬤嬤的口吻。
“你幾時也變得和太後、徐嬤嬤一樣世俗虛偽了？”
沈淩絕不由慍怒：“我沈淩絕此生有你就足夠，為何要為了別人的目的和想法再娶一個我完全不喜歡的女子？若是那樣，我便不可能遇見你，一定早早被指了婚，賜了妾，兒女成群了！難道父皇不懂我，你也不懂我嗎？”
“我虛偽？”鳳凝煙滿腹委屈自己咽，哪怕忍受與人共侍一夫的悲傷，也在勸諫沈淩絕，到頭來竟然成了她世俗，她虛偽？
“是，我是虛偽，我巴不得當初一刀斬了段流韶，攻下南疆國，哪還有今日和親的事！”
“可你要我說什麽，要我一哭二鬧三上吊，逼你不準娶別人嗎？”
沈淩絕見她情緒突然崩潰，才知道自己剛才一怒之下說錯了話，傷了她的心。
他心中一疼，伸出手想要抱住鳳凝煙，她卻向後一退，狠狠把他的手推開。
她眼睛憋得通紅，淚珠在眼眶裏打著轉，若不是倔強，早已放聲大哭。
“我那天就看出段華音對你有意，你若不娶，讓她跟誰和親？難道退回南疆國不成？南疆公主顏麵盡失，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南疆又要替公主報仇，寧南郡又要打仗，我爹年紀那麽大要上戰場，將士們又要流犧牲！那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說完這些，她終於忍不住，淚水決堤般落下來。
沈淩絕的心仿佛被錐子刺透，又冷又痛。
他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她，不容她抗拒地吻著她臉頰的淚水。
“好煙兒，你什麽都替別人考慮，若是能自私一點，何至於這麽痛苦……”
鳳凝煙緊緊咬著嘴唇，殷紅的鮮血從唇角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