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順其自然
蘭珠急了，懊悔地跺了跺腳，從袖中拿出香囊和絲繩，擺在了桌上：“我不知道絲繩是這麽個意思，生怕別人看見我們在那裏說話，就趕忙收了……這家夥好歹也是禁軍，怎麽如此沒有分寸！我非要去教訓他不可……”
鳳凝煙看蘭珠這番情態，怎麽也看不出她對顏弈有情，不禁疑惑，拉住了蘭珠問道：
“蘭珠，你當真不喜歡顏弈嗎？”
蘭珠咬了咬嘴唇，突然跪在了鳳凝煙的麵前，眼眶一紅，淚水便止不住往下掉：
“娘娘，我不懂什麽是喜歡。如果說我對他半點好感也沒有，那是自欺欺人，可他送我花時，我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我的樣子和當初綠若遇到蘇挽的時候一模一樣！我好害怕……”
鳳凝煙聽了這話，頓時感到透心的涼。
她緊緊握住蘭珠的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
“你怕顏弈和蘇挽一樣，並非真心，你怕他對你的好，不過是玩弄女子慣用的手段，是嗎……”
蘭珠點了點頭，輕輕抹去了臉上的淚：“我不懂什麽才叫作喜歡，也看不透男子真情還是假意，所以我幹脆就不聽、不信，寧可守著娘娘過一生，也好過像綠若一樣，被騙了感情、誤了性命……”
鳳凝煙到如今也無法坦然麵對綠若的死，一想到那泡漲了的屍體，她就憤恨而自責。
綠若死在蘇挽的謊言和花若雨的侍女榴兒的發簪下，可鳳凝煙卻沒能親手殺了花若雨，為綠若報仇。
都說時間會淡化一切，鳳凝煙刻意去回避這個悲劇，所以也有許久沒有想起綠若了。
她卻沒想到，綠若的死，留在蘭珠心裏的傷口竟然如此深刻，深刻到令蘭珠對所有的男人都產生了不信任的心理。
如果蘭珠心裏的結不解開，她怎麽可能得到幸福？
鳳凝煙想了想，輕輕握住蘭珠的手，道：
“蘭珠，我知道你不可能輕易相信顏弈，但你不信他，可能也說明他做的還不夠。所以你可以再等一等，如果他對你真的情深一片，就一定能經得起任何考驗。如果他隻是一時心血來潮的喜歡，時間久了，他自然會打退堂鼓。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這樣左右為難地逼自己，放輕鬆。我相信你總能等到那個令你心甘情願嫁給他的男子。”
蘭珠聽了，心裏隻覺得豁然開朗：“娘娘說的是，我明白啦！”
“明白什麽了呀，你這個傻丫頭。”鳳凝煙忍不住笑她。
“娘娘說的，就是‘順其自然’四個字吧！”蘭珠笑微微地道，“是真心還是假意，時間久了都會清楚明白，我又何須費盡心思去猜測。以後我和他見了麵，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根本沒有必要這樣拘謹，是不是？”
“是。”鳳凝煙點頭，心裏卻希望，顏弈能堅持到蘭珠動心的那一天，因為她真的不願綠若的悲劇再次上演。
二人在殿中說了許久的體己話，時光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將軍府的時候。
鳳凝煙從不知道蘭珠藏了這麽多的心裏話，一邊和她聊，一邊暗暗吃驚，覺得自己平時實在是忽略了太多，又或許是蘭珠如今長大了，女孩家的心思便都藏了起來……
殿內，主仆二人聊了半晌。
殿外，雨潺和小勤子站在門外等了許久，都沒等到鳳凝煙召他們進去伺候。
雨潺低下頭，一副失落的樣子。
小勤子見她耷拉著腦袋，便笑問：“小雨潺，你這是怎麽啦？被太陽曬蔫兒了？”
雨潺勉強一笑：“我……我有點餓啦……”
小勤子聽了忙道：“那你去廚房裏看看有什麽現成好吃的沒有，這裏有我呢。”
雨潺有點猶豫，看了一眼殿門，便又說自己不餓。
小勤子道：“咱們娘娘可是最疼惜下人的，你去一會兒不打緊的，再說你總得吃飽才能伺候好皇後娘娘呀！”
雨潺聽了，便點點頭，轉身往小廚房而去。
到了小廚房外，隻見一個年十三四歲、瘦骨嶙峋的小太監正擔著兩擔子木柴從後門走進來，問身後的年輕太監道：
“白公公，這些柴放在哪兒啊……”
那年紀稍大的太監道：“你眼瞎啊？沒看見右邊那瓦舍沒有門嗎？那不是柴房是什麽？”
小太監似乎是頭一次來椒房殿小廚房送柴，看了看四周，才看見那瓦舍，便搖搖擺擺挑著擔子走過去。
這時，雨潺不由一愣，跑過去一瞧那少年的側臉，不禁上前一把抓住了他：“你是……季五哥嗎？！”
那小太監嚇了一跳，轉頭看了看雨潺，頓時後退了幾步，一抬手臂遮住了臉，慌張地否認道：“不……不是……姑娘認錯人了……”
旁邊的年輕太監不耐煩極了，抬手把雨潺推開老遠，對著那小太監就是一腳，罵道：“還不趕緊的！咱們不是椒房殿的人，不能逗留太久，你在這兒磨磨蹭蹭，是想讓我跟你一起挨打嗎？”
雨潺一個趔趄，摔在了身後的井台上，腳崴了，後腦也被井沿撞得生疼，可是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那個小太監。
被人拳打腳踢，那小太監不得不放下手來，飛快地卸下柴木。
雨潺眼圈一紅，哽聲道：“季五哥……小五……你真是小五……”
沒等她忍著疼站起來，那一大一小兩個太監便原路從後門離開了。
雨潺追到了後門口，卻看見外麵還有禁軍看守，她知道若是追出去，恐怕會驚動皇後娘娘，隻好望著那小太監的背影，緩緩退了回來。
這時，廚房裏的一位廚娘挑著空桶來打水，看見雨潺一瘸一拐走過來，忙上前扶住，將她扶到走廊下的石桌旁。
“哎喲，雨潺姑娘，你怎麽崴著腳了還來廚房奔波啊？有什麽事兒讓粗使宮女來報一聲就是啦……快坐下歇歇，我幫你瞧瞧傷勢如何。”
雨潺呆呆坐下，一顆心卻早已飛出了椒房殿。
那個季小五本是她的同鄉，更是鄰居，兩人自小一起玩鬧到大的，若不是前兩年的災荒，她就不會被爹娘賣進宮。
逃荒的時候，兩家人本來乘了一輛騾車，隻是最終被衝散了。
雨潺再怎麽也想不到，季小五竟然也被賣到了宮裏，而且……還成了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