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2章 難比登天
阿遙看見鳳凝煙，情緒就崩潰至極，除了屈膝一跪，她不知道還有什麽方法可以宣泄心中的悲傷和悔恨。
“皇上，娘娘……”
任憑鳳凝煙如何勸，或是沈淩絕命令她平身，她都堅持跪在二人的麵前。
鳳凝煙隻好走下軟榻，溫柔地揉著阿遙顫抖的肩膀，緩緩地道：“莊太傅和葉先生所寫的驗屍記錄，皇上和本宮已經看過，想必你們就是為了此事進宮的吧……起來說話。”
阿遙心裏雖自責，可還是不敢讓鳳凝煙這樣彎著腰來安慰她，這才站起來，和楚昭立在帝後麵前回話。
“啟稟皇上，”楚昭見阿遙憋著哭，是無法好好說的，便開口道，“屬下和阿遙在京兆府排查可疑的失蹤人口，一無所獲，後來莊太傅把驗屍記錄送來之後，阿遙一看那些體貌特征和數字，便害怕極了。她心裏不敢也不願確定，隻好來求皇上和皇後娘娘的意見……”
沈淩絕的臉色一直陰沉著，聽了楚昭的話，最後看了一眼驗屍記錄的紙頁，然後把冊子合上：“阿遙的判斷，也是朕和皇後的判斷。”
阿遙最怕聽見的就是這一句，再也忍不住，淚水潸然而下：“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全力尋找到他，他就不會出這樣的事……”
聽了這話，誰還能不知道她說的那個人是誰？
正是半個多月之前在返回江南的途中失蹤的杜三仙。
一旁侍立的景棋和楚昭都不禁低下頭去，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杜三仙孤身潛入南疆皇宮，奪回了天命玉璽。然後和解語閣配合無間，用疑兵之計引開段氏和沈幽篁兩股殺手，才能將天命玉璽安然送回大玥皇宮。
沈淩絕為了昭示他的功勞，已經下令晉升他在江左分堂的職務，也授意阿遙替杜三仙尋找失散多年的兄弟。
可是還沒等杜三仙的兄弟被找到，他竟然已經慘死，成為井底一堆白骨。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是悲痛的，但各有各的克製。
而阿遙與杜三仙認識時間最久，了解也最深刻，她的痛心和自責，又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鳳凝煙想要安慰阿遙，卻被沈淩絕抬手打斷。
沈淩絕平日在關雎宮、在鳳凝煙麵前，從未露出帝王的威嚴，但此刻他的臉色卻像是覆蓋了冰雪一般冷酷而嚴厲。
他的指尖在桌子上輕輕地一下下叩著，不緊不慢，可是在安靜的寢殿裏卻顯得響亮極了，仿佛叩在鳳凝煙和每個人的心頭。
“目前還不能確定死者一定是杜三仙，驗屍所得的體貌年紀特征，還需其他佐證。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禁軍和內侍監沒有失蹤男子，死者是宮外之人。朕的後宮，竟然防衛鬆懈到這種地步嗎！”
景棋、楚昭心中暗驚，連忙一同跪下：“禁宮之中有外男進入，是屬下等失職，求皇上治罪！”
沈淩絕站起來，一掌拍在那驗屍記錄上：“本該令你二人各降一級，撤去禁軍正、副統領職務……”
阿遙見狀，也“噗通”一聲跪地：“阿遙身為京城分堂堂主，沒能防範杜左使回京，更沒能保護好他，是我失職，求皇上處罰！阿遙不敢替景棋、楚昭求情，但求一同承擔責任……”
看著跪在麵前的三人，鳳凝煙不禁愕然望著沈淩絕。
內宮出現不明來曆的屍骸，確實是禁軍失職，往大了說，已經威脅到帝後、皇族的安全，沈淩絕真要是江景棋楚昭革職，絕對不過分。
可是如今本就是多事之秋，哪有自斷臂膀的道理？之前被沈幽篁利用的杜開、謀朝篡位的上官瑜、上官瑾兄妹，都是禁軍統領，若非他們先存了異心，去年的兩次逼宮造反根本不會發生。
鳳凝煙心中自有一番計較，忙看著沈淩絕，出聲道：“皇上……”
說到這裏，她卻沒有多說一個字。
到底是夫妻，心有靈犀，她知道沈淩絕一定明白她心中所想。
沈淩絕話被打斷，轉頭看了鳳凝煙一眼，她的緊張和勸阻之意，已經寫在臉上。
他對她微微頷首，示意她不必擔心。
接著道：“但念在如今太皇太後、各宮妃嬪皆在上陽行宮，禁軍主力也在行宮保駕，這才直接導致後宮守衛放鬆。所以朕今天就不重罰，你們二人各自罰俸半年，戴罪立功，重新將宮禁布防合理安排好，並查出杜三仙一案真凶！”
聽到這話，鳳凝煙鬆了口氣，景棋楚昭也鬆了口氣，就連阿遙都拍了拍胸口。
接著沈淩絕看著阿遙，道：“南宮星遙，即日起降為京城分堂玄武左使，代堂主一職；楚昭兼任京城分堂青龍右使，直到查清楚杜三仙一案為止。”
鳳凝煙沒有再說什麽，對這個處置，她覺得很恰當。
縱然阿遙尋找杜三仙已經盡力，但結果是杜三仙死了，死在了宮裏，危及到大玥皇帝的安危和江山穩固，不罰不足以警示解語閣眾弟子和皇宮禁軍。
名義上剝奪了阿遙的堂主之職，並以楚昭作為京城分堂右使，分權、協理事務，實際上也是讓楚昭去幫阿遙查清楚杜三仙的事。
隻是鳳凝煙心中卻感到無奈，當年杜相國、敏太妃不把解語閣交給朝廷，就是不願意讓解語閣這種江湖門派沾染朝堂紛爭，從而成為武林公敵；也不希望朝廷利用解語閣誅鋤異己，讓解語閣變成朝廷的爪牙。
如今解語閣越來越多的參與朝堂事務，而楚昭也作為朝堂的代表，以右使的高位進入了解語閣總堂。
不知道以後敏太妃知曉此事，會不會責怪沈淩絕和鳳凝煙呢……
隻是，解語閣是沈淩絕手中唯一的情報組織，非常時期，恐怕還是要權宜考慮，也顧不得以後的事了。
阿遙和楚昭當即領命而去，但他們心裏是一點譜都沒有，畢竟就算憑驗屍記錄確認死者就是杜三仙，可是他的死亡時間根本無法確定；
而且此人易容術高超至極，進入京城沒有記錄，進入後宮更是沒有記錄，要查明案情真相，可真是難比登天啊。
這話，在夜裏睡下之後，鳳凝煙也跟沈淩絕談了一番。
沈淩絕讓蘭珠將寢殿裏的燈滅了許多，在一片陰暗之中，放下了帷幔，將鳳凝煙抱在懷中，低沉的聲音，訴說著他的決心：
“杜三仙有功於大玥，這案子再難、用時再久，都必須查個清楚，將凶手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