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未除戰袍、不宜見禮
這時雨潺端了茶進來,看見雲太醫來請脈,訝異地道:“咦,雲太醫怎麽這就走了,奴婢才剛把茶泡好呀。”
剛才雲太醫進來後,鳳凝煙就讓雨潺去泡茶,故意將她支開了,可她卻渾然不覺。
鳳凝煙將旁邊的靠枕拿到身後,形容疲憊地靠了上去,閉著眼睛道:“雨潺,派人去漓雨軒傳個話,就說近日本宮身體不適,這幾天不必她們來請安了。”
“娘娘這是怎麽了?”雨潺急忙走過來,放下了茶盞問道,“這些日子雲太醫都說娘娘脈象很好,怎麽突然不適了呢?要不要傳葉太醫來瞧瞧?”
鳳凝煙聽了,不禁抬起眼皮,瞧了雨潺一眼,心道:這丫頭到底年幼了些,心卻還不壞……
她搖了搖頭,故作虛弱地道:“不必麻煩葉太醫,不過是天氣熱,容易倦怠罷了。你去告訴小廚房,入夏了,菜色都清淡些吧,皇上也不愛吃那些山珍海味了……”
這話傳到漓雨軒時,和昭儀表麵上雖然無比擔心,但心裏早已樂開了花,心想,那雲太醫收了銀子,果然是能辦事的。
隻要葉柏苦無暇分身,鳳凝煙身邊沒有可信的太醫,如此持續虛弱下去,到時候生不下孩子,一屍兩命,幹淨利落,省了多少麻煩!?
日子一天天過去,離羽蘇凱旋回京的時間也越來越近,離鳳凝煙的臨盆之期也越來越近。
每一天,雲太醫還是照舊會來為鳳凝煙請平安脈,所說的也都是些好話,偏偏鳳凝煙的情形卻是越來越不好。
一會兒是心悸盜汗,一會兒說腹中隱隱作痛,雨潺和小勤子等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每天都戰戰兢兢,生怕一時一刻照顧不到,皇後娘娘有個什麽閃失。
這樣的事情,哪怕鳳凝煙早就吩咐不得外傳,消息還是像沒了腳的蒲公英一樣,隨風就飄散在宮苑中。
沈淩絕這天下了朝,景棋便將皇後近日身體不適的話說了一番,嚇得沈淩絕急忙回椒房殿,抱著鳳凝煙問了好一陣。
但是關起門來,鳳凝煙氣色甚好,哪裏有半點不妥的樣子。
沈淩絕怕她硬撐,特意替她把了把脈,卻感到她脈像如常,搏動有力、滑如走珠,卻無半點傳聞中虛弱的情形。
他倒是一頭霧水,直到鳳凝煙在他懷中撒嬌說:“我隻是裝的,想看看你是不是隻顧著政務,不把我放在心尖上了。”
沈淩絕苦笑連連,萬分寵溺地捏了捏她的臉蛋:“孩子氣……都是快當母親的人了,還這樣惡作劇。”
鳳凝煙才不管什麽孩子氣不孩子氣,能糊弄過去就好。
她總不能告訴沈淩絕,說自己裝著虛弱,其實是在唱一出空城計,等著某些心懷叵測之人撞進她的天羅地網吧?
那可就太無趣了。
萬一沈淩絕不讓她冒險,和昭儀的醜陋麵具可怎麽撕下來?
沈淩絕放了心,便又會千秋殿去了,因羽蘇很快就要抵達京城,同時吐蕃國得知瑄王在劍南西川道平定叛軍,也派來王子和使團前來恭賀朝拜。
說來議和宴過去並不久,吐蕃遠在千裏之外,不來恭賀也無可厚非。
但不知是大玥軍隊的威名著實令吐蕃震撼,還是和親聯姻拉近了兩國的關係,吐蕃這次來的使臣人數遠遠大於前次,禮物也十分豐厚,反倒讓人無法拒絕。
沈淩絕與眾臣商議之後,決定將羽蘇的接風宴與吐蕃國朝會一起辦,也好讓吐蕃感受到大玥名將的八麵威風,令其徹底不敢再邊境騷擾作亂。
多日後,吐蕃使臣先抵達京城,仆從盡被領到國風尚賓苑,吐蕃王子索齊格與使臣等人便在鴻臚寺官員引領下,來到上陽行宮,在宮門口下了馬車。
這時,隻聽身後傳來禁軍振臂歡呼的聲音,順著這些禁軍崇拜的目光,吐蕃王子和使臣們回頭,隻見一隊將士從寬闊的官道上馳近,塵土騰騰,鐵蹄颯踏,留下英姿颯爽的身影。
為首一位年輕的將帥,風馳電掣地馳向宮門,禁軍們早已讓開道路,因為皇帝已經特許今天瑄王殿下入宮不需要下馬。
羽蘇策馬到了吐蕃王子身旁,一勒韁繩,令戰馬停下來。
他並不認識吐蕃王子,但是一眼就認出對方身後那幾位曾經交戰的吐蕃將領達爾喇等人,所以自然知道這個陌生的年輕貴族是誰。
他禮儀性地抱拳見禮,卻並未下馬:“想必這位就是吐蕃國索齊格王子,恕本王未除戰袍,不宜下馬見禮。”
索齊格見此人如此傲慢,當著本王子的麵竟然連馬都不下,還說什麽未除戰袍、不宜見禮。
“瑄王殿下此話何意?”他不由怒道。
羽蘇淡淡一笑:“我大玥軍隊的軍規,穿戴戎裝便得行軍禮,可本王對手下敗將如何行軍禮呢?王子連這句話都聽不懂?既然出使大玥,也該好好補習一下大玥的語言和禮儀,否則豈非誠意欠奉?”
“你!”索齊格大怒,指著羽蘇,卻是臉色通紅,說不出來一個字反駁。
身後達爾喇等人也是老臉掛不住,卻拿羽蘇沒辦法。
今時不同往日,當初他們仗著手裏握著莊思婕這個籌碼,來大玥議和也是大搖大擺的來,誌得意滿地去。
可如今,沈羽蘇是劍南西川道節度使,管轄的地方與吐蕃鄰近,又在短短時日鏟除了沈幽篁的叛軍,勢力比當初和吐蕃打仗的時候壯大了不止一倍兩倍,吐蕃哪裏還有底氣跟他爭一時的意氣?
羽蘇輕蔑地瞧了一眼這些當初劫持莊思婕的吐蕃小人,不再多言,當即告辭,策馬向千秋殿馳去。
沈淩絕和鳳凝煙早已站在千秋殿的丹墀上等待羽蘇,遠遠看見羽蘇意氣風發策馬馳近,在岔路口躍下馬,望著他倆便歡天喜地地跑了過來。
他身上本已沒有絲毫的孩子氣,有的隻是從戰場上帶回來的風霜的滄桑,可是看見兄嫂的一瞬間,他笑得一如當初那個在夜宴上親手為鳳凝煙擂鼓伴奏的少年郎……
帝後二人相望一眼,目光中盡是欣慰歡喜。
所有人都覺得瑄王殿下變了,隻有帝後知道,羽蘇從來都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