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大朝會
楊閑呆呆地看了蕭梁半晌,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蕭梁重複道:“我說,你們倆要共同麵對這個混亂的朝局,而且,最後甚至還要親手鏟除你們的兄弟!”
楊閑十分惱怒,一拍桌子,他站了起來:“怎麽可能?為什麽?他們是我們的親兄弟,為什麽要鏟除他們?”
蕭梁歎道:“其實我也不想,我會在去世之前一一找他們談話,如果他們聽進去了,就會安安穩穩過一輩子,如果不聽,那隻能麻煩你們鏟除他們了。”
楊閑沉默許久,低聲道:“你不能自己做這件事嗎?”
蕭梁苦笑道:“隻要我還在,他們就不敢露頭搶奪皇位,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如果我死了,並且把皇位傳給了老八,他們將會群起而攻之,他們可以說是老八篡位,也可以說是老八修改了我的遺詔,更可以說,皇位原本是傳給他們的。總之,他們雖然都是一群不堪重用的慫貨,但他們的謀士還都是有些謀略的。”
楊閑道:“希望他們會聽你的話吧,但是,我猜他們大部分都不會聽的。”
蕭梁疑惑道:“為什麽?他們可不像你一樣對我這麽無理,他們一直恭恭敬敬,對我有求必應,我自覺對他們也很好,他們為什麽不聽我這個父親的?”
楊閑苦澀的笑了笑:“其一,皇位的誘惑,誰都擋不住的;其二,他們隻是表麵上對你畢恭畢敬,其實,他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後的時候你能夠把皇位傳給他們;其三,說實話,你對所有的皇子都不算好,你隻是個不稱職的父親罷了。”
蕭梁聽罷,表情古怪的沉默了半晌,歎道:“都是我的錯啊!現在想想,政事、國家、天下、萬民,這些都跟我有個屁的關係?到了現在,不但我的國家沒有治理好,我還失去了我所有的親情,這輩子,我什麽也沒有得到。”
楊閑很想上去安慰蕭梁,但卻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字眼,楊閑很清楚,當初的蕭梁就是不重視他的兒子們和妃子們的,對年輕的蕭梁來說,妃子是可有可無的東西,而兒子隻是一個個考察的對象,他並不親自教導他們,也不會花時間陪著他們。
而且,在龐大的深宮之中,人雖然很多,但那些人都是一些提線木偶,隻會照著吩咐行事,一點兒笑的影子都沒有。而那個唯一鮮活和正常的男人還有許多其他的女人要寵幸。在這種情況下久居的女人,他們的精神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問題,而正是這些有問題的女人帶大了這些皇子們。所以,才造成了今天這個結果。
好在,這些女人中偶爾也會出現一兩個比較正常的,比如楊閑和蕭聞的母妃,比如蕭聞的養母,就是這兩個正常而堅強的女人養育出了楊閑和八皇子蕭聞這樣的皇子,才讓龐大的南越帝國有了可靠的繼承人,而不至於淪落下去。
楊閑站了起來,“希望我的兄弟們都會好好聽你的話,停止他們篡位的荒唐想法,一輩子做個太平王爺,否則,雖然我很不情願,但是,我真的會鏟除他們,一個不留。”
楊閑的眼神淩厲而鋒銳,激得閱人無數的蕭梁也打了個寒顫,蕭梁隻把楊閑當成了他的兒子,卻忘了他這個兒子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令人聞風喪膽的“劍鬼”。
楊閑緩緩向外走去,蕭梁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楊閑瀟灑挺拔的背影,忽然有了一種欣慰的感覺,“哎!都長大了!”
蕭梁喊住楊閑:“記住,在朝堂上,要叫我父皇!而且,你要叫蕭閑!”
楊閑沒有回頭,隻是朝著身後的蕭梁揮了揮手。楊閑的唇角勾起了一絲笑意,“這個死老頭兒!”
或許,普天之下,能夠叫一位皇帝是“死老頭兒”的人,也就隻有楊閑這一個了。
……
很快,又到了朝會的日子,大臣們早早地來到了金殿之上,趁著皇帝還沒來,大臣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著最近京城,尤其是皇城所發生的一些新鮮事。
一個留著山羊胡,看起來十分嚴肅和死板的老頭兒不滿地和身邊的兩位朝臣嘀咕道:“不知道你們聽說了沒有,皇上前幾天親自到皇城門口迎接了六皇子殿下,還拉著他同坐禦輦,這簡直有違孝道!成何體統啊!”
說著,山羊胡氣得胡子都撅了起來,就像是在與自己的兒子置氣一般。
一旁的大臣勸解道:“宋公莫氣,說不定陛下有自己的理由呢,且待一會兒陛下上朝,我等詢問一番便知端的。”
留著山羊胡的宋公點了點頭,“也隻好如此了!”
沒過多久,蕭梁登上了金碧輝煌,充滿了皇家氣派的龍椅,在上麵端正地坐下,開始問:“卿等有何事?奏來!”
一些大臣奏上了一些亟待決定的問題後,金鑾殿內漸漸地安靜下來,蕭梁剛要開口提楊閑入朝的事情,隻聽階下一人高喊:“萬歲,臣還有一事要詢問陛下!”
蕭梁向下一看,見出聲的人正是丞相宋靖。蕭梁不禁有些頭疼,他這個丞相什麽都好,就是遇事太死板,經常在禮法的問題上糾纏不休,容不得一點逾越,想來,定是迎接楊閑的時候做的有些不合禮法,被這個死板的老頭子發現了。
蕭梁故作鎮定:“丞相,何事?”
宋靖不慌不忙道:“臣前日聽聞,六皇子殿下回來了,臣理解陛下愛子心切,想要親自去迎接的想法,但是,一國之君出去迎接一個現在普普通通的,沒有任何官職和爵位的皇子,是不是有些過了?這是其一;其二,六皇子身為兒子和臣子,有什麽資格要父親和君主走那麽遠的路迎接他?這是不忠不孝啊!請陛下明斷此事!”
蕭梁一聽宋靖的這些慷慨陳詞,腦袋頓時大了三圈,這宋靖別的都好,就是愛鑽牛角尖,尤其是禮法方麵,隻要自己做錯一點兒,都會被抓出來,罵個狗血淋頭才算完。
但是,今天的朝會,蕭梁可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蕭梁馬上道:“傳六皇子蕭(楊)閑上殿!”
說完這句話,蕭梁放鬆了不少,甚至嘴角還帶上了一絲坑兒成功的笑容,我看你小子怎麽對付這個宋靖!讓你囂張!
在蕭梁想的功夫,楊(蕭)閑已經踱步邁進了金殿,隨即規規矩矩地向著蕭梁行了禮,站在了一旁。
蕭梁道:“諸位卿家,這就是六皇子蕭(楊)閑,雖然朕也可以為你們解釋前日朕出城去迎接他的原因,但是,朕想讓你們也看看朕兒子的才華,所以,就讓他來為你們解釋吧!”
楊閑在心中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心說:“你不就是自己應付不來了嗎?”
但在表麵上,楊閑還不能表現出什麽,隻是淡淡地環視一周,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宋靖身上,剛剛在殿外,楊閑便聽見了一個老頭兒洪亮的聲音,想必就是這個逼視著他的老頭兒了。
宋靖見六皇子看他,挑釁一般地又一次重複了一次剛剛說的話:“六皇子身為兒子和臣子,有什麽資格要父親和君主走那麽遠的路迎接他?這是不忠不孝啊!請陛下明斷此事!”
楊閑微微一笑,並沒有直接回應宋靖,“敢問這位大夫,可知道周文王夜夢飛熊?”
宋靖不以為然:“自然知道。”
楊閑繼續道:“敢問大夫可知道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典故?”
宋靖幾乎要拿鼻孔看楊閑:“自然知道!”
楊閑也不看宋靖的表情,繼續問:“敢問大夫可知祁黃羊‘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
宋靖似乎有些不耐煩:“如果殿下想要用這些典故打敗我,我奉勸殿下還是不要想了,老夫不說博覽群書,但也是考過狀元的人,比起典故來,恐怕殿下還差些火候。”
楊閑也不氣餒,微微一笑道:“周文王能夠為薑子牙拉車,周公能夠為了選拔賢才而吐掉已經到口中的飯菜,祁黃羊能夠舉薦自己的兒子,難道我的父親就不可以為了迎接賢德的兒子出城相迎嗎?這明明是明君所為,卻被你們說成是不忠不孝,你們這些人該當何罪?”
宋靖一怔,他感覺楊閑說的話似乎沒有毛病,甚至還很有道理,他想反駁,可是,如果再反駁的話,就會涉及一些對皇帝蕭梁和皇家有侮辱性的言論,這種話在朝會上說出來不合適,所以,宋靖隻得道:“六皇子殿下驚才絕豔,老夫佩服!”
蕭梁不失時機地在上麵開始介紹:“閑兒,這位是宋靖丞相。”
楊閑向著宋靖躬身一禮:“宋丞相,剛剛多有冒犯,請見諒。”
宋靖對蕭(楊)閑的印象頓時好了許多,皇子對大臣施禮可不多見,嚴格來說,皇子算是君,而他自己是臣,君為臣行禮,自然會讓臣子深受感動,宋靖自然也不例外。
宋靖連忙以手相攙,“老臣不敢當,不敢當!”
宋靖激動的熱淚盈眶,自古以來,哪個臣子能享受到這種待遇,宋靖現在的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為南越赴湯蹈火了。
蕭梁見此情景,滿意地點了點頭,內心嘀咕著:“這小子有兩把刷子啊!連宋靖都服他了,厲害!”
蕭梁趁此機會,趁熱打鐵,直接把蕭(楊)閑成為朝臣的事情敲定了下來,這次朝會的任務,圓滿結束!
而接下來的事情,才是他最大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