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左右不定
漆黑一片的屋子中，隻有浴室中亮著燈光。
浴缸中滿是猩紅色的液體，而一個人此刻正靜靜地泡在浴缸中。
浴缸旁邊，一個穿著咖啡色網格短衫與一條黑色短裙，留著一頭咖啡色鬈發的成熟女子，正坐在浴缸旁的一張小凳子上，翹著二郎腿，右臂支在大腿上，用粉拳抵著自己的下頜。
“……可以了嗎？”
浴缸之中的人忽然輕聲問道。
女子聽到浴缸中的人的話，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搖了搖頭說道：“急什麽，才剛開始。”
“明明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雖然，我個人喜歡泡在浴缸裏，但是這樣泡，我的整個人都要變成紅色了。”
譚緗詩翻了翻白眼，無奈地說道。
“時間短了怎麽行？俗話說，藥到才能病除，要讓藥水治療你的傷口，可是需要時間的喲。你老媽我可是能在浴缸裏工作一天的，怎麽到了你這小丫頭，連這種程度都忍受不了，你真的是我的丫頭嗎？”
女子瞥了一眼譚緗詩，淡淡地說道。
譚緗詩默默地看了看女子那緊致而透著光色的完美肌膚，心中無數吐槽的話一瞬間湧到了喉嚨口，話到嘴邊竟然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吐槽起了。
“……反正，我跟你不一樣。我忍受不了這種程度。再說——水也快涼了，你打算怎麽辦？”
“啊，那就讓水再涼一會吧。”女子微笑著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你真的是我親媽嗎？”
譚緗詩徹底無語了。
“喲，竟然懷疑親媽的貞操，你這小妖精還真是膽子不小，你這連下麵的膜還沒讓男朋友嚐過的小丫頭並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吧？嗯？更何況，你老媽我的男人可是隻有你老爸一個，當然……我希望我的女兒能水性楊花一些，不然怎麽體現出我的貞潔呢？”
“有，有你這樣教育自己的女兒的嘛！”譚緗詩頓時又羞又惱地用右手拍了拍水麵，不滿地嗔怪道。
女子嬌笑一聲，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女兒身上的傷口處。
真是神奇的豆子。
沒想到在這藥水般的溶液的作用下，傷口竟然很快就愈合了起來，就連臉色也漸漸變得紅潤了起來。
這種程度的失血過多，至少需要靜養一個月才能夠恢複到正常人的水平，可是這樣的恢複能力不管怎麽說都超過了普通人的水平，讓她不得不將懷疑的矛頭轉移到這來曆不明的豆子上。
“……還是不願意告訴我你的小男朋友是什麽人？”
譚秋嫣微笑著說道。
“媽，你能不能不要再問這個問題了？這是我的私事啦！”譚緗詩一聽這話，立刻用不滿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媽媽說道。
“哎呀，怎麽，難道我這個當媽媽的，連拐跑了自己的可愛女孩的壞男人是什麽樣的一個人都不能知道了嗎？”
譚秋嫣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右手去，在譚緗詩的小臉上笑著捏了捏。
“媽！”譚緗詩的俏臉一紅，連忙將譚秋嫣的右手撥開，不滿地說道，“真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當然有我自己的判斷力了！而且……這一次，如果不是他，我可能真的撐不過去了。”
譚秋嫣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啊啦，原來，不僅僅是一個男友，而且還是一個救命恩人呢！咯咯，真是有趣的關係，不如給我說說看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吧？”
譚緗詩一聽，情況不對，她這分明是想詐自己，這怎麽能讓她輕易得逞？
想到這，譚緗詩輕哼一聲說道：“他發現了倒在地上的我，然後把我浮了起來，就這麽簡單。”
譚秋嫣似乎對於這件事感到厭倦了，攤了攤雙手說道：
“唉！真是沒勁。女兒有心事居然不肯跟自己的媽媽說，我這老媽當得還真是失敗呀……算啦算啦，我也不管那個臭小子是誰，怎麽把你騙到手的了。之後你怎麽打算呢？要‘換名片’嗎？”
譚緗詩聽到譚秋嫣的話，沉默了片刻，低沉著聲音說道：
“……反正，我本來就沒有名字，換成什麽樣的身份，都是無所謂的吧。”
譚秋嫣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忽然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懶散地說道：“嘛，這下，我又要多一個雙胞胎女兒了呢！不如想想看今後你打算怎麽做吧——至少，你已經沒有辦法重新做搬運工了，將來究竟要做什麽……嗯，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呢。趁著你內心的殘虐人格還沒有控製你的身體，想一想看吧。”
說著，譚秋嫣便走出了浴室。
而譚緗詩，卻盯著水麵發著呆。
率直？純真？
偽善？殘虐？
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譚緗詩似乎有些開始搞不清楚了。
另一個自己，仿佛在為了證明自己才是這個身體的所有者，讓自己的眼前產生一片錯亂的景象，讓自己自認為真正的自己反而是創造出來的人格。
所以，在聽到林楓說喜歡這樣的自己時，一道已經隨著時日而變得有些鬆散的圍牆，在一瞬間穩固了起來。
長期以來，那個在白天占據著自己身體的人格，開始受到致命的動搖。
一直以來，隻能在夜深人靜時展露出來的真正的自己，終於也能夠像這樣子看一看陽光了。
身體裏的另一個自己仿佛在隱隱約約中發泄著不滿，發泄著怨恨。
占據身體失敗之後，真正的自己，就是這樣的自己嗎？
還是說，不管是哪一個人格最終占據了主導，自己就會自然而然地認為那個人格就是自己的人格呢？
譚緗詩想不通這樣的問題，在醫學上，這種現象叫精神分裂症，而在心理學上，則是叫自我意識現象。不管是哪種現象，都需要長期的治療過程才有可能痊愈。
對於自己來說，目前的這些方法根本就沒有用吧。
另一個自己的破壞欲，占有欲，食欲，性欲，都遠遠超過了真正的自己，簡直就像是無數負麵感情的集合體，但是它全完美地將它藏了起來，平時從來不會將這樣的東西拿出來，隻不過偶然之間，才會稍稍露出一下那鋒利的獠牙。
“林楓……”
譚緗詩下意識地念著這兩個字，眼前始終浮現在自己昏過去之前林楓那歇斯底裏的樣子。
那家夥居然哭了……
自己這樣的人死了，也應該是不足可惜的吧。
為什麽，那家夥會哭呢？
難道，自己死了，會讓他感到難過嗎？
這樣的待遇，對於自己而言，簡直就是一種奢望。
對於所有的同類人而言，這都是一種奢望。
越站在生命的頂端，越會為孤獨所困擾，堅強的意誌背後往往是脆弱到不堪一擊的可憐心靈。
“嘻嘻！”
譚緗詩仿佛聽到腦海中的另一個自己忽然笑了一聲。
“你笑什麽？”
“我在笑，你可真是一個傻瓜呀！”
“有趣，怎麽說？”
“如果換做是我，我肯定已經將那傻小子壓在下麵，管他願不願意，生米做成熟飯就對了，嘻嘻！你可真傻！傻得出奇喲！如果……沒有發生這件事，嘻嘻！你又怎麽可能會獲得身體的控製權呢？”
“夠了，別說了，我不想聽你廢話！”
“嘻嘻，仔細想想看吧，小家夥，我從十幾年前就一直接管這個身體，而你卻什麽也不說就拿走了我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東西……嗬嗬，嘻嘻，我呀，覺得有些虧了呢。”
“唔……！”
“我不會放棄喲，絕對，不會放棄的。隻要你的心裏仍然留著一些由於，仍然留著你的瘋狂本性……嘻嘻，我就會讓它釋放出來！小妹妹，你難道還沒有察覺到嗎？殘酷與冷血就是你與生俱來的本性啊！”
譚緗詩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用力地搖了搖頭！
與生俱來？別胡說了，這世界上能有多少東西是與生俱來的？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說到底，這都是自己的大腦胡思亂想的結果，不去想，不就好了嗎？
換了身份之後，這也就以為著自己今後將不會作為“譚緗詩”而繼續活下去了，而是作為另外一個什麽人，以另外一個身份活下去。
如果知道了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林楓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從今往後，自己的一切都將變成零，所有的，一切，都會變成零。
這樣一無所有的自己，究竟要依靠著誰才能夠繼續活下去呢？
麵前再一次出現林楓的輪廓。
要去找他嗎？以現在這樣的自己？
自己沒有錢，沒有車，沒有房，什麽都沒有，空有一副皮囊，而在脫去外衣之後，也不過是一個被傷痕遍布的醜陋身軀。
這樣醜陋的自己，林楓那色狼真的可以接受嗎？
心煩意亂。
加上另一個自己對自己所說的話，譚緗詩更加感到難以做出自己的決定。
如果按照常理來看，在這一次之後，自己應該與林楓徹底斷絕關係，永遠也不可能往來了。
事到如今，譚緗詩才忽然發現，自己這樣的相反完全就是在自欺欺人。
這就好比是一塊上了發條的懷表。
不論怎樣強迫發條轉向另一邊，它遲早都會轉回來。
早就已經……離不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