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又 生與

  時光是一台破舊的老錄音機,快進的時候還會夾帶著一絲周圍的雜音。


  漸漸漸漸,許紙源開始不知道怎麽跟他人相處,尤其是他的親生父母。


  九歲的許紙源麵對許季的關心,沈囡的鞭策。


  許紙源開始不知所措。


  ――


  早上亦如往常一般,許紙源起床,穿衣服,洗漱,吃早餐,在玄關處換鞋,去學校。


  五年級的211班轉來了一個新同學,是個男生,叫汝辭爍,顏辭爍長的白白淨淨的,是211鶴立雞群的存在,而許紙源也是。


  顏辭爍站在講台上幾乎一眼就看到了許紙源這個人。


  小時候的許紙源長的很乖,白皙的皮膚,眼睛很大,看什麽都很好奇,瘦瘦的,顏辭爍一眼看到了他,汝辭爍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許紙源。


  語文老師站在講台上麵,給汝辭爍簡單的自我介紹了一下就讓汝辭爍自己選位置了。


  顏辭爍指了指許紙源身後的位置,“老師我想坐那,”顏辭爍說,“老師,可以嗎?”


  顏辭爍的聲音簡直讓人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而許紙源身後的位置是有人的,那個小男孩一看新來的同學要搶他位置,急得都快哭了,“老師……我就想坐在這裏,能不能把新同學放到空位上去啊,我都已經和他們熟起來了。”


  五年級的小男孩一般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性格,因為在小學裏,班長跟老師說班上發生了什麽事,就會被同學們說是“打小報告”、“事多煩人精”,而他們卻又無形的在享受著班長給他們帶來的益處。


  最後語文老師一錘定音,說的冠冕堂皇,“顏辭爍剛剛轉來這個班,應該要有人帶他更好的熟悉班裏的情況,周帥你就委屈一下去那裏吧,”語文老師指向了最後一排,空著沒人坐的位置,這個位置原來是給老師坐的,老師一般會守著他們,然後做教案就會在這個位置。


  周帥欲哭無淚。


  因為這個位置就是在班主任辦公室的門口,隻要他說些什麽話,班主任全能聽到,關鍵是班主任還特別樂意守著他們,基本上一天的課,班主任都不會提前回去。


  周帥最後還是想要掙紮一下,“老師,我真的很喜歡和唐老鴨做同桌,而且我和唐老鴨在學習上也能互相幫助,課上有什麽聽不懂的,課下我也可以問他……”


  語文老師卻堅持要顏辭爍坐許紙源後麵。


  一節課的時間,以前可能對許紙源來說過的很快,而現在,許紙源隻覺得後麵某個人的存在感極強。


  周帥的同桌“唐老鴨”是個女生,女生一見到帥的有好感的男生總會刻意去刷些存在感。


  許紙源在前麵默默聽著兩個人的對話。


  唐老鴨說,“有沒有人誇過你長的很好看?”


  顏辭爍說,“沒有,”顏辭爍說著還捏了捏眉心,“他們都誇我哥哥長的好看。”


  “那你現在有了。”唐老鴨笑嘻嘻的說。


  唐老鴨和周帥兩個人都是個活寶。


  雖然性別不同,但性格卻很合得來,所以做了好幾年的同桌,顏辭爍一來,這個同桌規律也被他打破了。


  “你覺得那個周帥好,”顏辭爍說,“還是我好一點?”


  顏辭爍眼睫微微顫動,仿佛很怕聽到回答,卻又很期待回答,很怕是怕“唐老鴨”脫口而出一句,“周帥。”很期待是希望“唐老鴨”會說,“顏辭爍好。”


  顏辭爍在下課的時候去跟周帥道了歉,表明了自己的歉意,“我眼睛有點近視,坐在那裏是我最後能看得清楚的地方了,對不起啊。”


  周帥冷著小臉,“哼”了一聲,轉過頭表示不想跟你說話。


  顏辭爍對許紙源聳了聳肩,“他不怎麽搭理我。”


  令許紙源奇怪的是顏辭爍才來第一天就對他聳肩了,並且很友好。


  後麵許紙源才知道顏辭爍家裏很有錢,有點類似於娛樂圈那種“帶資進組”。


  連老師都要巴結的學生,家庭條件可想而知。


  語文老師根本不會善良仁慈到希望新同學能夠和211班的男生好好相處,因為語文老師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冷漠無情的。


  我講完課你就不歸我管。


  怎麽可能會有一顆處處替人著想的心。


  他拿著國家發的工資,做著最不用心的事情。


  許紙源知道語文老師的一些事,因為語文老師以前事管多了,被人恨上,他自己沒事,他媽受到驚嚇在他在別的學校上課時。


  接到通知已經是母親病危了,他匆匆去了醫院,卻隻見到了母親最後一麵。


  之後這個語文老師在學校裏再也不多管閑事,別人請他幫忙,他能推給其他老師,就會推給其他老師。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


  中午午休,許紙源出來上廁所。


  許紙源撞到顏辭爍在和“唐老鴨”接吻。


  “唐老鴨”明顯是第一次接吻,她連最簡單的換氣都不會,“唐老鴨”被顏辭爍壁咚,滿臉通紅。


  許紙源沒興趣看下去。


  許紙源也沒興趣知道他們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是牽手去操場散步呢,還是下午一起在教室裏麵寫題目呢。


  沈囡也是這樣沉淪在許季的溫柔裏的。


  許紙源轉頭就走。


  顏辭爍輕笑出聲,在這一層都在睡覺的情況下,這一聲輕笑顯得格外清晰,“呀~”顏辭爍說,“好像被看到了呢。”


  “唐老鴨”臉紅的不敢說話。


  許紙源回頭,“挺早熟的。”


  小學五年級的男女性別已經漸漸開始有了模糊的觀念,隻要你經常和一個異性呆在一塊,旁邊的人半麵起哄。


  顏辭爍卻沒放在心上,還朝著許紙源吹了吹口哨


  ――


  這個小插曲過後,許紙源每天過著簡單的兩點一線的生活。


  學校,回家。


  學校,回家。


  學校裏麵八個小時回家一個小時鋼琴。


  許紙源漸漸能把握好力度和音量的大小,還有停頓的時長了。


  其實任何一個我們身邊看似普通的人,都存在他背後所不為人知曉的另一麵。


  沈囡變本加厲。


  開始讓許紙源學習其他樂器,不過許紙源懂了鋼琴之後其他樂器也懂了一些。


  也不會像最開始那樣愚笨了。


  許紙源的周末開始在各個補習班周旋、徘徊。


  長笛、鋼琴、吉他。


  沈囡決定先讓許紙源考一個鋼琴五級。


  當然其他方麵也不能差,因為這是她沈囡的兒子!


  沈囡打手板的事常常在家裏發現,羅老師的過於精益求精。


  廚房裏的那個藍桶每天幾乎都可以裝滿一桶水給許紙源泡手。


  在五年級的許紙源,每天的唯一願望就是:鋼琴考五級,每天的練習時候音符不要彈錯一個。


  他跟著沈囡的節奏而生活。


  人是幸福與苦難之間的鍾擺,日升日落,周而複始。


  沈囡看這許紙源的鋼琴五級考上了,剛想帶許紙源出去好好玩一下,卻看到許紙源的期末考試成績退步了!


  “媽……”許紙源聲音有些小心翼翼的。


  許紙源等待著沈囡應答,也將自己的後話拖出:“我同學要我一起出去玩。”


  而沈囡看了成績單勃然大怒,“你怎麽回事?你一天天在學校是光去吃飯了嗎?退步了這麽多?我養你有什麽用?你可真讓我失望!暑假前一個月補學習,後一個月去學素描吧,我看張家的那個兒子素描畫的挺好的。”


  “……”


  顏辭爍約了他去看電影的啊……


  為什麽就不聽自己說話呢……


  沈囡開始道德綁架,“我這是為了誰好啊?為了你好啊!不然我留在這個家幹什麽?給你和許季那玩意當保姆啊?還免費的是不是?就一張99的結婚證,我還要給你們爺倆當一輩子保姆?嗬,搞笑。”沈囡越說音量提的越高,聲音也愈來愈冷,“許季那狗東西五月前出軌了!你還不知道吧?你真以為他是你的好爸爸?搞笑!他出軌了一個很像她卻根本不愛他的女人!他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啊?我在這個家做苦力嗎?!啊?!你告訴我啊……!你讓我死也讓我死的明白一點行不行啊?”


  “……”


  沈囡發泄完之後就是沉默。


  永久的沉默。


  一根針落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


  ――


  許紙源躺在床上,一雙冷清的眼,注視著天花板的頂燈。


  像是被槍擊中的死人,他雙臂張開,一動不動的仰躺,絲棉的背麵沿著他軀體的輪廓擴散開無數的褶皺。


  腦子裏嗡嗡作響,沉重感讓他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虛幻。


  原來他努力了這麽久,每天一心一意練著鋼琴,生怕彈錯一個音符讓羅老師生氣,讓媽媽失望。


  而沈囡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她隻是拿他:當做自己的發泄口,家庭不順心把他打一頓,事業不順心把他罵一頓。


  心跳不受控製,酸澀感蔓延開來,連帶著指尖也泛起了涼。


  那他努力了那麽久有什麽用。


  在此之前和從此以後,任何難關也沒人向他伸出援手,都是他一個人熬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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