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相遇
青平坐落在北方的繁華之都,是一線城市。
大城市之所以是大城市,因為有看不見頂的高樓大廈,寬得讓人吐血的大馬路,如果選擇步行去對麵,你不繞半個小時根本過不去。
早晨的大街上,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多得像數不過來的螞蟻,他們穿著各異,表情也極其豐富。
大大小小的車輛駕駛在擁擠的馬路上,從頭看到尾。
如果有密集恐懼症,或者焦慮症,那一定不要開車 ,你會抓破頭皮,或者有一種想棄車的衝動,因為堵車在這裏已經不是什麽大驚小怪的事情。
總結一線城市 ,就是人多多,車多多,馬路寬寬,工資多多,花銷多多,壓力更多。
就算如此,那些追夢的勇者們,還是願意擠進這繁華的都市,作為新時代的人,要的就是這樣高質量的生活。
曾離畫對這樣的早晨已經無感了,一年四季沒有變過,隻是青平的冬天真冷,杠杠冷,冷得隻想守著暖氣等到春暖花開。
作為南方人的曾離畫已經習慣了北方的生活,甚至能說好一嘴東北話,比如必須的,哪兒旮遝,但依然無法適應這裏的寒冷。
他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戴著黑色的毛線帽,半張臉幾乎埋在了厚厚的圍巾裏,插著耳機聽著喜歡的音樂,讓自己的心靈有那麽一點點存在感。
最近,曾離畫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每天去大劇院的路上,總會習慣性的等一個人,今天也不例外。
他站在畫著白線的斑馬線上,看著紅綠燈轉換,習慣性的回過頭張望,因為每天同一時間都會有個女人站在不遠處等燈,曾離畫想她應該是住在附近,是上班一族。
也許是內心孤獨了太久,也許心靈無所依附,對於這樣的偶然,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期待。
其實人就是這樣,生活的環境再好,與人鬥的時間久了,心確實會孤獨,因為你知道依附在身邊的人都有不同尋常的動機。
這樣久了,寧願待在虛擬的世界,也不想麵對現實的情感。
他欣喜每天這樣的偶然,他自認為不是朝三暮四的男人,但對於離自己不遠處陌生女人,他的心莫名的躁動。
自從這個冬天開始,她就出現在這裏了,每天準時出現,她和自己沒有什麽區別,穿得和狗熊一般,戴著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圍巾,幾乎把臉遮住了,墨一般的長發規規矩矩的散在身後,戴著一款藍牙耳機。
看不清她的樣貌,但憑著曾離畫職業操守,可以肯定,她是一個美麗又高挑的女人,而且是帶著淡淡香氣的女人。
在曾離畫胡思亂想之際,綠燈亮了,身邊的行人匆匆而過,女人突然抬起頭,和曾離畫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她清淡如水般的眼睛尤其的好看,就這樣印入曾離畫腦海裏,是那樣美又憂傷的眼睛,那一瞬間的感覺,是如此的熟悉。
女人迅速的挪開視線,匆匆走過馬路,她們一前一後走著同一條路線,當然也都是寂寞的走著,聽著各自的音樂。
走到一交叉十字路口,女人向左拐,曾離畫向右拐,就這樣結束了短暫的同行之路。
對於這樣的巧遇,曾離畫的內心有那麽一絲期待,甚至希望能走在一起。
這樣想著,他又感覺自己欠揍,突然感覺自己是一個感情泛濫的野狗,寂寞久了,會一廂情願的陷入幻想無法自拔。
曾離畫是一個非常勤快的男人,每天都會按時去練習室練唱腔,練身段,排戲,對於工作他向來追求完美。
唱京劇的人在過去被稱作戲子,名伶,在達官貴人的眼裏是解悶逗樂子的,在老百姓眼裏是下九流,尤其是青衣花旦,經常會被人包養。
現如今,新時代,新文明,京劇已經被列為中國戲曲三鼎甲,是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也是中國的國粹。
唱戲的人不少,但是想唱好不容易,俗話說,台上三分鍾,台下十年功,不扒幾層皮,成不了角兒。
曾離畫的付出,沒有冰凍三尺韌勁,也就沒有今天的成就。
他擅長水袖,昆曲,是男兒反串青衣,盡管是男人,在這個圈裏尚有名氣。
他上學時期學的是中國舞,從小又受文藝父母的熏陶,身上有著特殊的韻味。
在生活中是一個有沉默內涵的男人,在台上就是實打實的女嬌娥,扮相三分,入木七分,他就是京劇界最矚目的明星。
成為耀眼的明星之後,帶給他的不僅僅榮光,同時也帶來了各種煩惱。
不怕你火,也不怕你低調,就怕有人眼紅,無論在哪一個行業,都有嫉妒心強的人存在。
你掙錢,他眼紅,你趴下,就有人踩著你過去,曾離畫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除了扮戲,還要小心被算計,尤其是女人的戰爭尤其可怕。
除了內部的煩惱,當然也有外界的憂愁,你有名氣,你扮相好,就有心懷不軌的人想增加感情,比如哪哪個富婆,哪哪個性格扭曲的大老板,曾離畫隻能左右逢源,小心應對。
時間長了,他摸透了人性的弱點,於是改變性格,變得沉默,清冷,拒人千裏之外,憑著自己的本事成為不可一世的國粹大師。
曾離畫如往常一般目不斜視的走進大劇院的排練廳,首先禮貌習慣性的和打更大爺打了招呼。
然後走進屬於自己的化妝間,脫下厚厚的羽絨服,換上平時排練用的服飾,開始一天的生活。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排練,唱戲,天南地北的跑,看起來很勞累,但曾離畫每天都帶著滿腔的熱情,因為愛,因為是自己信仰,所以再多的苦和累,都成了他人生的調味劑。
一天忙碌,充實又疲憊的過去,每一次下戲都三更半夜,對於這樣習以為常的事,並沒有太多的抱怨。
其實比天南地北的跑,已經很幸福,至少留在青平,不需要住賓館,每天無論多麽晚都可以回家。
北方冬天的夜晚格外的冷,幾乎都是零下二十幾度,這樣也少了白日的喧鬧,多了幾分蕭肅之氣。
稀少的車輛安安靜靜從他身邊開過,大城市沒有星星,隻有通亮的路燈勝過天上的星,雖亮,卻顯得過分的冷清冷。
因為冷,人行很少 ,偶爾一兩對的青年男女簇擁著走過,使曾離畫心裏莫名的失落又孤獨。
他邁著步子不緊不慢的往回走,往事在腦中浮現,想起大學時期的那個清純的學妹,那美好的青澀戀情。
曾離畫喜歡夜晚,尤其這樣的夜晚,走著,走著,就忘了孤獨和思念。
回到家,打開燈,黑暗的臥室瞬間亮了,溫暖了八十幾平的房子。
八十幾平的房子真的很小,除了衛生間廚房就隻剩下兩間臥室了。
能在青平能有這樣的房子,說明曾離畫混得確實不錯,有一些實力。
在這樣高消費的城市擁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很奢侈。
但是就這樣小的房子對他來說也是太大了,空曠的空氣彌漫著無盡的寂寞。
對於曾離畫來說,他不喜歡熱鬧,反而真的很喜歡獨處,獨處可以讓心明淨。
所以他喜歡和寂寞做朋友,但他仍然希望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顆明亮的星。
孤獨的人習慣寂寞, 但不代表真的願意永遠這樣寂寞下去,內心深處依然渴望溫暖,隻是對於受過傷的人來說,比較挑剔,畢竟傷一次就足夠了。
這樣的夜晚,好靜,想著父母,姐姐的臉龐,想著曾經的點點滴滴,真的想放棄一切回到父母身邊,可是不能啊!
他簡單的洗了熱水澡,換了舒適的衣服,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躺了一會兒又起來拿起枕邊的書,他有一個習慣,在睡覺之前喜歡看書。
最近他在看《追風箏的人》,對那句為你,千千萬萬遍,頗有感觸。
如果一個人,真的可以得到哈桑這樣的朋友,此生無憾,但在茫茫人海中,快節奏生活中,競爭中,也許除了對手,所剩無幾。
這樣感歎的時候,想起了紫藤樹下的女孩兒,在山頂作畫的女孩兒,想到這裏,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翻出春天旅遊的照片,很快找到了那張紫藤樹下的女孩兒。
紫藤花穂低垂,在風裏搖曳,她安靜的坐在畫架後麵專心的畫畫,白色的毛衣,白色的裙,黑色的長發輕舞飛揚,是那樣詩情畫意。
看到她的一瞬間,曾離畫的嘴角揚起一絲微笑,眼睛裏湧出一抹溫柔,她是誰?
“也許,沒有機會還給你了!”曾離畫苦笑道,把她作成了電腦桌麵。
心裏有事情,書自然看不下去,關掉所有,躺下睡覺。
閉上眼睛之後,腦細胞又開始活躍,那個穿著厚厚棉服,戴著黑色口罩毛線帽的女人也浮現在腦海裏。
那雙微笑的眼睛很美,他不知道女孩兒真正的樣子,但為什麽她的眼睛這樣清晰?會讓他想起葉子上滴落的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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