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不是不明白什麽叫現實,也不是猜不到胤祥他們有很多隱秘不會讓我知道,可剛才那短短的幾句話,卻把我之前所經曆的,所猜測的,所自以為明白的很多東西,一下子打了個粉碎。
“福晉”,耳邊突然傳來了小桃兒的驚叫聲,我有些昏沉的看了過去,隻看見了燈火中人影閃動,頭腦中卻是一片黑暗……一時間隻覺得周圍亂糟糟的,忍不住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嘶”,我倒吸了口氣,頭部有些沉甸甸的疼,耳邊不時傳來有些惶急卻又刻意壓低了的模糊聲音,唯獨一個怒吼著的聲音十分清晰,我用力眨了眨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
一轉頭,看見胤祥正一個人暴躁的在屋裏走來走去,“秦順兒,林太醫怎麽還不來,要是他再不來,我就……”,“胤祥”,我大喊了一聲,耳朵裏反饋來的卻是一聲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聲音。
可胤祥卻一個健步就竄了過來,“小薇你醒了,你覺得怎麽樣,是不是頭疼,還是身上哪兒不舒服,你……”一連串兒的問題飛快的從他嘴裏冒了出來,我愣愣的看著他,他臉色有些紫脹,一根青筋卻懍在額頭,不時地跳動著,眼睛裏閃爍著無盡的關心和些微的惶急與恐懼。
見我直直的看著他卻不說話,他臉色漸漸的白了起來,聲音竟然有了一絲顫抖“小薇,你沒事兒吧,你……”,他的擔憂著急害怕仿佛一根針一樣,一下子捅破了我心中那個,漲滿了懷疑,受傷,背叛,心痛等等各種黑暗氣體的氣球,“呼”,我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對他微微一笑,“我沒事兒,隻是頭有些疼而已,瞧你急的,一頭的汗”。
胤祥怔怔的看了我一會兒,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見我確實是麵帶笑意,神誌清醒,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將他的頭埋在了我的胸前。一股熱氣頓時透過薄被,吹到了我的胸膛上,熱得讓我覺得有些燙,我卻忍不住用盡了力氣,去擁抱著滾燙的熱氣,心底一點點暖了起來。
“小薇,小薇,小薇……”,胤祥含糊不清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他就這麽不停的念著我的名字,我原本想笑話兒他一句,緩緩氣氛。可沒等我開口,眼淚卻不可抑製的掉了下來,隻能用手輕輕的捋著他的頭發,低聲說,“我在這兒”。
過了好一會兒,胤祥才抬起了頭,眼中稍微有些發紅,臉色卻已恢複了平常,他清了清嗓子,幫我理了理汗濕的頭發,啞聲說了句,“隻要你沒事兒就好,我……”他話未說完,滿頭大汗的秦順兒一頭撞了進來,“爺,林太醫到了,奴才領他進來啊,福晉醒了”,他話說了一半才看見我正清醒的看著他。
胤祥低頭柔聲對我說,“既然太醫都來了,還是讓他看看吧,八成你也受了風寒了”,我點了點頭,聽見他說風寒,突然想起薔兒,忙伸手抓住欲站起身的胤祥,“對了,薔兒她怎麽樣了”,胤祥忙安撫的拍了拍我的手,“她沒事兒,隻是受了風,太醫說不用吃藥,喝點薑糖水,淨餓一下就是了,你放心”。
我疲累的點了點頭,閉上了眼,任憑胤祥出去和太醫寒暄,心裏隻是不停的告訴著自己,沒有人幹淨得一如初雪,而我嫁的是個皇子,是一個會去掙皇位同時心裏也有我的皇子,一個會因為我笑而笑,悲傷而悲傷的男人,這已經足夠了……
胤祥為我做的夠多了,更何況,我也不覺得他事事都告訴我,會讓我過得比現在更幸福,今晚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我就一直這樣告誡著自己,直到自己沉入深深的睡眠中去。
轉眼到了十月初,內庭裏傳來了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康熙的神誌已經有些不太清醒了,朝中之事已完全不能打理,上書房的那幾個大臣卻都陪在他身邊,眾阿哥們卻都被擋在了暢春園之外,個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麵子上卻還得做出一付哀戚純孝的樣子來。
進了十月,我就再沒看見過胤祥,他和十七阿哥一直都守在四爺身旁,隻有秦順兒偶爾地帶些話兒來給我,無非是讓我保重身體,看好薔兒雲雲。我深知現在已是動一發而牽全身的時刻,因此隻是讓秦順兒告訴胤祥六個字,‘一切都好,勿念’。
十一月終於來了,京城裏暴雪肆虐,狂風呼嘯,聽府裏的小太監們說,京城四周搭滿了帳篷,都是那些各省的外派大員,進京來等著給皇帝請安。或者說應該是等著給老皇帝送行,然後再弄明白究竟該向哪個新皇請安,每個大臣心裏都有個小九九,也都在暗自祈禱,自己沒有押錯了邊兒吧。
我靠在窗邊靜靜的望著不停飄落下來的白雪,手裏卻不停的編製著一根帶子,自打那晚之後,我總是喜歡找點事情做,這樣才好不讓自己再去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因此日子雖然過的不知今夕何夕,心情卻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或許那晚所聽到的一切,對於我而言,是一種心理上的海嘯爆發,但震撼退卻之後留下來的卻絕不是傷害,也許是多年來胤祥的真情和四爺的保護,已經在我的心上圍上了一道厚厚的堤壩,那個堤壩的名字叫——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