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無妄之災
“滾！”冷君澈臉黑的要死，開口脾氣大的不得了。
“哎呦，咱倆誰跟誰，這也是尋常的病，我聽說十個男的八個都得補，你就別不好意思了。”藍玖看那碗底還有一點點，又遞了過去：“來，把這些喝了，聊勝於無吧。出去了再找空桑陌要，你要不好意思，我幫你要去，他敢嘰歪，我打歪他的臉。”
“滾。”
“啊？”藍玖不解。
“我，讓，你，滾出去。”冷君澈這次是真的怒了，一個火球從手中飛出，衝著藍玖而去。
藍玖下意識的向後一掠，再不敢多待，人閃到了門口才罵了起來：“不識好人心，活該你得隱疾，諱疾忌醫你懂不懂？你這樣，以後還怎麽娶妻生子？”
湯碗嘭的一聲從屋內砸了出來，碎了一地，嚇的藍玖一頭鑽回了自己的房中，罵聲卻沒有停：“自大狂，自討苦吃去吧。”
冷君澈氣的發抖，這不是真的，自己怎麽可能對這種厚顏無恥的女人動心？她也算個女人？開口閉口男人的大補，又是隱匿，又是娶妻生子的，簡直不知廉恥。肯定是空桑陌那廝在胡說，還是等回去了宗門，找個宗師級的醫道給自己看看再說。
第二天一早，藍玖和冷君澈互看兩厭的一前一後的進了壁水獝，想不到聞玉山竟然已經先他們一步進去了。那小破孩還挺厲害的嘛，可能越是心思單純的人，反而越不會受心境的磨難影響。
藍玖以為，這一次又會展現宏大的史詩給她看，想不到自己竟站在了小竹樓的暮楠花樹下。微風輕拂，慕楠花瓣紛紛揚揚的飄落，藍玖輕輕轉身，便將所有試煉的事徹底遺忘了。
她看到洛尋站在自己的身後，癡癡的望著她，如果眼神能纏人，那她此刻已被他的眼神纏成了蠶寶寶。她歡喜的撲了過去，洛尋笑著將她接住，順勢緊緊的將她摟在了懷中。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洛尋那溫和的聲音，宛如從天邊傳來，又恰好落在耳邊。
藍玖心神搖曳，隻覺得無比的歡喜：“我也是，超級想你。”
“九兒，以後咱們就待在著小竹樓中好不好？再不去管外麵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洛尋低著頭問，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生怕她不答應。
“怎麽不好？我求之不得。”藍玖雀躍的像個小鳥兒，牽著洛尋的手，指著暮楠花樹前的空地說：“在那裏種一片花，各式各樣的，每個季節都有開花的，看著就熱鬧。”
他們又走到了後院，藍玖笑著說：“這裏種些瓜果蔬菜，可以摘
來吃，自給自足。”
“好，可惜我不懂耕架，要重新學習才行。”洛尋很喜歡她安排生活的樣子，便是一切都由著她。
“應該不難，我們一起學。對了，你說要教我心法，一直都沒時間，這下總可以好好跟你討教了吧。”
剛才還百依百順的洛尋卻搖了搖頭：“都不問世事了，還修煉做什麽，我們隻管快活的生活就是。”
藍玖歪著腦袋想了好久，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在一起，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廝守在一起的感覺，讓藍玖覺得幸福滿足，央著洛尋給她講他小時候的故事。
洛尋想了想，有些無奈的道：“說起來，我在認識你之前，一切好像都很無聊乏味，除了修煉，便是忙著修行者公會還有宗門的事。那些事，好像永遠都忙不完，實在無聊。小時候，倒也貪玩過，可惜娘親很是嚴厲，她不許我玩，日日派人盯著我修煉。有一次我偷跑去玩，娘親便拿著藤條打我，邊打邊哭。那時候我才知道，我被娘親寄予了多大的厚望，她盼著我能成為最了不起的人，執掌宗門，統領修行者公會。從那以後，我再不敢偷跑，一直都是勤修苦練，他們說我天資過人，其實哪裏有什麽天資，不過都是後天比別人多十倍百倍的修煉所得。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飽睡一覺是什麽感覺。”
藍玖聽的有些心疼，探手撫上洛尋的臉頰，又覺得此刻多麽美好：“以後再不修煉了，咱們玩個夠。”
洛尋的娘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藍玖想了半天，好像有個模糊的影子，又實在想不起來：“如此說來，我比你可幸福多了，以前還總是不服，婆婆不許我修煉，我就去偷學。現在想想，那時候玩的可真夠痛快的，下水摸魚，上山打獵，整個蒼龍山就沒有我沒去過的地方。可惜爹爹走了以後，再沒人陪我四處野了，蒼龍山也再進不去了。”
藍玖說著往事，眼神亮晶晶的：“有機會帶你去蒼龍山，裏麵可好玩了，有一種火紅的孔雀，見到人就會展開尾巴，像一麵牆那麽大，華美無比。那火孔雀生的蛋肯定很好吃，可惜爹爹不許我去偷。”
“九兒，我們哪裏都不去，不去蒼龍山也不去旁的地方，我們就在這小竹樓待著不好嗎？”洛尋為難的問著。
藍玖想了想：“也不是不好，隻是為什麽我們不能出去呢？”
“出去了，我可能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不能跟你在一起了，這段話
一遍遍的在藍玖的腦中回想，突然一道火花閃過，藍玖想起了龍武大會的慶功宴。她突然眼神變化了起來，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柔情。
“你與我待在這裏，蘇馨晗怎麽辦？洛夫人又當如何？玄劍宗呢？”藍玖咄咄逼人的問著。
洛尋捂著頭十分痛苦的樣子：“我不管，什麽蘇馨晗，娘親，玄劍宗，他們都與我何幹，我就是要你，有你便夠了。”
“與我一起，永生永世的躲在這裏嗎？洛尋，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肯麵對，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願意陪你去闖，可你總是這副樣子，除了逃避別的什麽都說不出，做不來。”
“我愛你啊，我就知道我愛你，我願意跟你永遠避世與此，有什麽不好的？”洛尋大吼了起來，這是第一次他對藍玖發脾氣。
藍玖一甩袖子，後退了兩步，冷笑了起來：“躲在這裏？這裏是你玄劍宗的地盤，能躲到什麽時候？你若是真這麽想，能不能跟我一起遠走他方，我們去蠻荒大漠也好，玄冥黑海也成，那些地方荒無人煙，不是更好避世？”
“我不能，我走不了，你看，我被困在了這裏。”在洛尋的示意下，藍玖才發現洛尋的腳腕上拴著一條極細的金鏈，延伸到遠處。
藍玖放出水刃狠狠的劈在那金鏈上，卻是紋絲不動，連一點劃痕都沒有。她氣惱的不行，摸出百靈扇，化作一把利刃，又是一頓猛砍，還是不行，她伸出右手，那上麵灌滿了護龍柱的力量，狠狠對著金鏈捏了下去。哢的一聲脆響，金鏈斷了，她得意的看著洛尋：“我們走。”
洛尋蹲下身去，將兩截金鏈拿在手裏，那金鏈又連在了一起，完好如初。他臉上浮現出一抹喜悅：“看，它還是困著我的。”
藍玖猛的退了一步，突然大笑了起來：“這是什麽鎖鏈，分明是你自己的心鎖，你不願走，所以才會被困住。”
洛尋瘋狂的搖頭：“不是的，不是的，我想走的，我想跟你走的。”
藍玖慢慢的冷靜了下來，眼神也終於沒了喜悅和哀怨，她想起了五年前自己早已揮淚遠去，何來的這一段糾纏不清？她上前用力的抱了下洛尋，伏在他的耳邊淡淡的說：“再見了，洛尋，我曾深愛的洛尋。”
眼前這個依依不舍的洛尋，終於落下一滴淚來，他與小竹樓，暮楠花樹一起，一點點消散在眼前。
他不是真的洛尋，他是藍玖心中的洛尋，其實她早已讀懂了他的選擇，明白了他的責任與怯懦。正是因為這樣，她才知道，與其讓他去做那
個痛苦的抉擇，不如自己離開，那樣，起碼他能少一分對自己的愧疚。
是她先放開了手，卻是他從未挽留她。兩個人之間，除了情感，還有太多東西需要背負，那些重量，每一種都比愛情更重吧。他自小便是在宗族未來的期許與矚目下長大，那些辛勞的修煉全是為了承擔起宗門的責任，他沒有過其他人該有的快樂童年，他沒有肆意的自我，所以才是那樣溫和包容的性子。原以為是極好的性格，其實不過是萬般磨礪之後的自我丟失，他從出生便被放在玄劍宗宗主的模子中成長，早就忘了自己的樣子，也根本沒有機會去尋找自我。
藍玖的出現，是他僅有的一次自我感召，他隨了自己的心去愛上她，卻是一直那樣的小心嗬護，他從不與她爭吵，他總是貼心又溫暖，她生氣，他便去哄，她不理他，他就一封信一封信的送來，拿那些小禮物逗著他的歡心。因為他早就知道，這是一段看的到終點的快樂。所以，他才會那樣的小心翼翼，那樣的珍視，又是那樣的逃避著外在的一切。他不肯讓外人窺視到這段感情，因為他知道，這段感情太易破碎。
如果他知道藍玖的生死契會引來那場風波，過早的結束他們的這段感情，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去。如果不是他發現了無極宗背後的那些動作，讓玄劍宗與天星宗再次萌生結盟的想法，他們的這段感情，或許還能持續下去。可惜，沒有如果，一切都是早已注定。
蒼龍鎮的那場偶然的相遇，或許根本就是一個錯誤的開始。如果沒有在白虎之地藍玖膽大妄為的表白，或許洛尋會把這份感情深埋在心底，不讓它發酵生根。
藍玖想，如果沒有遇到自己，洛尋或許就可以這樣不悲不喜的度過一生，按照宗門早已為他鋪就的道路，升級，娶親，繼承宗主之位。他的夫人即便不是蘇馨晗也會是個名門閨秀，兩個人或許沒有熱烈的愛情，但會舉案齊眉，相濡以沫的過一生。他們會有自己的孩子，而那個孩子也會一生順遂，按照既定的路線成長。
而自己，是他人生道路的意外，更是一場無妄之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