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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蘇幕,我在救你

  蘇幕回到蘇宅,幺姑正在滿院子的找人。


  “傷都還沒好,怎麽到處跑?”幺姑端著藥,“這藥不知溫了多少遍,再不回來,我怕是要滿大街的找人了!”


  明知道她是被欒勝叫走了,幺姑也不敢輕易過問,隻能用打趣的方式掠過。


  可這關心,確實是真的。


  蘇幕端起湯藥,一飲而盡。


  藥雖苦,心卻甜。


  “是我不好,走的時候沒跟你說一聲。”蘇幕將空碗遞還,“嬤嬤,這些日子辛苦你照顧,我這廂已經好轉,所以……”


  幺姑無奈的看著她,“正好,我也該走了。”


  兩人對視一笑,心領神會。


  送走了幺姑,年修跟著蘇幕進了屋。


  “爺,您真的要去佛笑樓嗎?”年修沏茶,畢恭畢敬的奉上。


  蘇幕坐定,伸手端起杯盞,修長的指尖,輕撚著杯蓋,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


  光亮從窗戶處樓下,將她襯得愈發蒼白,長睫微垂,將眼底的神色悉數斂去,除卻寡淡之色,再也瞧不出任何的情愫變化。


  “爺?”年修低喚。


  蘇幕指尖一鬆,手中的杯蓋“砰”然落回,她終是側過臉,不溫不火的睨了年修一眼,“去!怎麽能不去?”


  盛情邀約,自然是要赴約的。


  “可是,此人居心叵測,隻怕宴無好宴。”年修的擔慮不是沒有道理的,尚未弄清楚顧西辭的來曆,貿貿然赴約,萬一對方……


  蘇幕扯了唇角,“別忘了,這是殷都!”


  年修了然。


  殷都,東廠。


  誰敢?


  哪知,夜裏便出了事。


  蘇幕晚一步抵達天牢,欒勝先一步到了。


  “義父!”蘇幕行禮。


  欒勝麵色不是太好,連道眼角餘光都沒給她,而是直勾勾的盯著大牢內,“人都已經撤出去了,今夜之事誰敢泄露,殺!”


  蘇幕心頭咯噔一聲,義父這表情……


  出了大事!


  果然,往前走兩步,蘇幕便僵在了原地。


  二皇子李潤,倒斃在牢內。


  見狀,蘇幕疾步近前,隻見李潤七竅流血,跪在天窗下,這死狀、這死狀簡直太震撼人心,尤其是蘇幕。


  宋姨娘,趙財,二皇子李潤……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年修在牢外抖了一下,站在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李潤跪地的背影,無法看到李潤的正麵,但僅僅隻是這麽一個跪地的背影,也足以讓年修心驚膽戰。


  心內祈禱,千萬千萬……別是鶴頂紅!


  太醫哆哆嗦嗦的行禮,“回督主的話,這、這二皇子是中了鶴頂紅之毒,暴斃而亡。”


  蘇幕的羽睫驟然揚起,“鶴頂紅?你說二皇子是吃了鶴頂紅?可是死牢之內重兵防守,誰給的鶴頂紅?哪來的鶴頂紅?”


  且,吃了鶴頂紅之後,為何會跪在這裏?


  “把今夜值守之人,全部抓起來!”欒勝冷著臉。


  一聲令下,今夜值守的獄卒全部被抓,等待他們的將是嚴刑拷打。


  問得出,死一人。


  問不出,都得死。


  東廠的處事方式: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人。


  “義父?”蘇幕起身,“我有一點不明。”


  欒勝瞧了一眼身邊的心腹,心腹旋即將太醫請了出去。


  還不待蘇幕開口,便聽得一聲悶響,仿佛是重物落地聲。


  蘇幕掩在袖中的手,微蜷了一下,麵上依舊不改顏色,“若是定遠侯府所為,應該在二皇子失敗之初,就該動手,殺人滅口最好不過。現在殺二皇子,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都不再有冒險的必要!”


  “我也想過。”欒勝點頭,“但是事情還是發生了!”


  二皇子不交代的,二皇子的心腹都交代了,所以二皇子死不死,委實沒什麽要緊,也正是因為如此,死牢內的防守雖然嚴密,但也沒到嚴防死守的地步。


  現在,爭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眼下該處理的是怎麽跟皇帝交代,二皇子再不濟,那也是皇帝的兒子,皇室血脈,忽然間死於鶴頂紅,還以這樣詭異的方式,實在是……


  蘇幕深吸一口氣,“義父,此事該如何是好?”


  處置不當,會牽連整個東廠。


  “你去查。”欒勝道,“對誰,我都不放心。”


  蘇幕行禮,“是!”


  “皇上那邊,我會處理。”欒勝麵色沉沉如刃,“雜家倒要看看,哪個不要命的混賬東西,敢在東廠的頭上撒野!”


  蘇幕沒說話,她也想知道,那人是誰?


  厄運是從定遠州開始的,自李姨娘之後,一個接一個的發生,可這些事蘇幕不敢開口,義父是什麽性子,她心裏很清楚。


  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若知道這些事可能跟她有關,隻怕義父不會再信任她。


  本就是沒有根的人,哪有真正的信任可言!


  “鶴頂紅!”欒勝好似想起了什麽,靜靜的走到了李潤的屍體旁,仰頭瞧著上頭的天窗,“他臨死前,在看什麽呢?”


  窗外?


  自由?


  蘇幕滿腦子都是“鶴頂紅”三個字,這鶴頂紅就像是魔咒,一直跟著她,如影隨形。


  從死牢裏出來,蘇幕的麵色難看到了極點。


  “爺?”年修低喚。


  蘇幕腳步沉重。


  見狀,年修還以為蘇幕身子不適,趕緊上前,幾欲攙扶。


  蘇幕這才回過神來,淡淡的收回手,“我沒事,就是有點想不太明白而已。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鶴頂紅?”年修問。


  蘇幕壓了壓眉心,“莫再提,免得被義父知道,殺了你。”


  “是!”年修心頭一緊。


  督主,更心狠手辣。


  長街上,不複白日裏的繁鬧,安靜得讓人心悸。


  蘇幕領著年修,緩步從街頭走到街尾,及至巷子口,她微微頓了一下腳步,轉身瞧了一眼後麵,有人跟著她,但是……這人功夫甚好,能讓你嗅覺到他的存在,就是找不到他的位置。


  “爺,怎麽了?”年修問。


  蘇幕勾唇,“沒什麽,很有趣。”


  有趣?


  年修環顧四周,黑漆漆的,何來的有趣可言。


  眼下,蘇幕負傷在身,自然不能硬碰硬,當然……能在宮裏殺人的,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未必是那人的對手。


  她唯有一點不明,為何要跟著她?


  為何?


  進了蘇宅,那感覺便消失了。


  蘇幕立在院中,去了一趟定遠州,怎麽覺得……什麽都變了呢?

  為什麽呢?


  “去把今夜值守的名單都拿來。”蘇幕道,“問出來的口供亦拿過來,我先去休息一會,睜眼必得放在我桌案上。”


  年修頷首,“是!”


  身上帶傷,自然要好好休養,隻有養好了身子,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翌日一早。


  東西,都在案頭放著。


  洗漱完畢,蘇幕便坐在了桌案前,翻看著年修搜羅來的東西,總共三件事,一是關於昨夜值守的名單,二是連夜審訊的口供,三是……


  顧西辭!

  “爺?”年修道,“您還是先用早飯吧!”


  蘇幕倒是無所謂,一手攪動著碗裏的米粥,一手撥弄著卷宗,名單與口供不符,少了一人,至今沒找到。


  “丟的那個獄卒,家裏去過了嗎?”蘇幕問。


  年修點頭,“連夜去了,原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家裏所有的東西都在,就是人沒了,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去了何處,暗衛都在四下尋找。”


  “找到之後,知會我一聲。”蘇幕喝了口粥,心裏卻很清楚,這人……多半是沒了。


  年修頷首,“奴才明白!”


  “問題,應該出在丟的那個人身上,找不到他就找不到問題的關竅所在。”蘇幕將口供放下,“這人是最後一個接觸過李潤的。”


  年修應聲,“是!”


  用過早飯之後,蘇幕去了練功房,因為身上帶傷,她也不敢太過火。


  功不可荒廢,適可而止!


  …………


  佛笑樓。


  顧西辭臨窗而坐,瞧著底下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喜怒哀樂皆在臉上,人生百態皆在街上。


  “公子,您覺得蘇幕會來嗎?”雲峰問。


  顧西辭杯盞在手,“她會來!一定會!”


  雲峰詫異,“據說這蘇幕行事古怪,恐怕……”


  “那就等著看吧!”顧西辭抿一口杯中茶,淡淡然的收回視線,瞧一眼屋內的爐子,“火不夠旺,添點。”


  今日,著實有些涼。


  雲峰知道,自家公子不是畏寒怕冷之人,暖爐子恐怕是為了蘇幕,畢竟昨兒見著蘇幕的時候,瞧著她麵色微白。


  不知是東廠慣來冷臉的緣故?


  還是真的身子不適?


  暖好了爐子,雲峰便聽到了外頭的動靜。


  蘇幕率先進門,其後是年修。


  “蘇千戶!”顧西辭起身,拱手作禮。


  蘇幕拱手回禮,“顧公子,久等了!”


  “可以了!”顧西辭看了一眼略顯癡愣的雲峰。


  雲峰會意,行禮退出。


  “年修。”蘇幕輕喚。


  年修行禮,轉身走出雅閣,守在門口,以防閑雜人等靠近。


  雅閣內,暖和非常,安靜非常。


  蘇幕慢條斯理的解下身上的披肩,隨手便丟在了不遠處的架上,不偏不倚,力道剛剛好。


  見狀,顧西辭笑了一下,將沏好的茶,擱在了蘇幕跟前,道一句,“蘇千戶好功夫!”


  “顧公子約我來,不會是單純的,想看我甩衣服吧?”蘇幕瞧著跟前的杯盞,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有話便說,我這廂還有要務在身。”


  昨夜之事,東廠封鎖了消息,知道的人真可謂少之又少。


  顧西辭,自然不知。


  “是!”顧西辭點頭,“顧某言出必踐,說好蘇千戶赴宴,就會送您一驚喜。”


  蘇幕撚著杯盞,未有抬頭。


  “這個!”


  一個金漆描繪的盒子,放在了蘇幕的跟前。


  顧西辭給的,驚喜。


  “何物?”蘇幕淡淡的問,指尖微動便掀開了杯盞,輕吹杯中浮沫,長睫凝著氤氳茶霧,瞧不出她的眸色。


  顧西辭俊俏的麵上,漾開溫和的笑意,若三月春風,溫暖而和潤,“顧家祖傳的,清心丸。”


  清心丸?

  唇角的笑,逐漸冰涼,羽睫揚起,蘇幕終是抬眼看他,目色無溫,“清心丸?”


  “蘇千戶中了毒,這清心丸可以解你身上的餘毒。”顧西辭毫不避諱的開口。


  下一刻,是刀劍出鞘之聲。


  速度之快,快如閃電。


  蘇幕擱在案頭的劍,此刻正架在顧西辭的脖頸上,隻差毫厘,就能割開他的頸動脈,讓他從這個世上消失。


  鋒利的刃口,清晰的碰觸到頸部的小,絨,毛,那種逼近死亡的可怕,讓顧西辭微微繃直了身子,隻是這一雙眼睛,仍是無懼無畏,直勾勾的盯著近在咫尺的蘇幕。


  “顧公子!”蘇幕神色寡淡,殺人對她來說,不過是抬抬手的事,“你似乎知道得不少!”


  顧西辭喉間滾動,生生咽下一口口水。


  “蘇幕,我在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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