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想,護你
望著海公公離去的背影,蘇幕並沒有因為被皇帝重用而生出喜悅之情,相反的,她總覺得這裏麵殺機重重,但一時半會又想不明白是因為什麽。
年修緊趕著過來,“爺,這海公公來幹什麽?”
見著蘇幕不說話,年修心頭一緊,“該不回,真的讓錦衣衛那幫人猜中了?”
“我有些不明白,皇帝這麽做到底想幹什麽?”蘇幕立在河邊,單手抵在柳樹上,“越過義父,直接對我下達密令,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年修點點頭,“委實怪異。”
越過欒勝這東廠提督,直接給她這千戶下令,皇帝此舉著實叫人捉摸不透,是跟欒勝有了什麽間隙?
“難道是怕義父會暗害睿王,借此大做文章,所以越過義父直接對我下令?”蘇幕搖搖頭,“不對,這裏麵不對勁。”
年修撓撓額角,連自家爺都想不清楚的事情,他更是想不明白。
唯一清楚的是,這是密旨。
什麽叫密旨?
那就是,秘而不宣之旨,也就是說,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欒勝。
“爺,皇上是不是想重用您,提拔您?”年修低聲問,“又或者,是想考驗您?”
蘇幕橫了他一眼,“那考驗過了之後呢?”
“之後……”年修答不上來。
也不是答不上來,是不敢說。
考驗過了之後,是不是想讓她取代欒勝的位置?
“義父和皇帝之間,並未有過任何衝突,義父侍奉皇上一直都是小心謹慎,按理說是不可能有什麽差池的。”正因為如此,蘇幕才想不明白。
年修愕然,伸手直指,“爺!”
不遠處,兩道熟悉的身影,又在哪裏飄啊飄的。
蘇幕扶額,腦瓜子嗡嗡的。
“真是陰魂不散啊!”年修咬著牙,“怎麽走哪都能碰到?爺,他們就是故意的,故意在咱們跟前晃,晃得人腦瓜子疼。”
蘇幕還能怎麽辦?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倒是年修,忍不住上前質問,“你們到底有完沒完?殷都城又不是隻有一條路,總跟著我們作甚?怎麽,害了一次又一次,現如今又想出了什麽損招?”
“哎哎哎,你小子把話說清楚,什麽叫害了一次又一次?”周南不幹了,“咱們是救了你們一次又一次,做人不能這麽沒心肝,黑白顛倒,是非不分,舉頭三尺有神明,話不能亂說!”
年修憤然,“那就別跟著我們!若敢繼續跟著,再難聽的話,我也說得出來!”
“說啊說啊,你倒是說啊!”周南可不是嚇大的,“就你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有本事吐兩象牙出來讓我看看!”
年修氣急,“你!”
“我就說嘛,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周南滿麵嘲諷。
沈東湛瞧著二人,無奈的搖搖頭,抬步朝著蘇幕走去。
“沈指揮使如今是越發閑得慌,錦衣衛現如今這般不得皇上重用,成了閑散人員?”蘇幕冷嘲熱諷,“滿大街的晃蕩。”
沈東湛瞧著她,“皇上讓你去查睿王妃的事情?”
“偷聽別人說話,還這般理直氣壯,你也是個人才!”蘇幕抬步就走,“年修!”
年修剜了周南一眼,疾步跟上。
“蘇幕!”沈東湛喊她的名字,“朝局是看不見的沙場,若然見血,必定勝過戰場,上位者的決策或者陰謀詭計,能讓前線死傷無數,也能活萬人之命。”
蘇幕站在那裏,眉心微蹙。
“朝廷並不像你所見著的,這般風平浪靜,尤其是現在。”沈東湛站在那裏,瞧著她微微僵直的背影,“每每更替,必屍體成山,血流成河。”
蘇幕轉身,若有所思的望著他。
風過眉眼,他眸色清冽,容色肅穆。
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糊弄她。
所言,句句屬實。
蘇幕唇線緊抿,瞧著那瀲灩波光落於他身後,柳枝飛揚如他衣袂蹁躚,心頭有什麽東西,徐徐化開些許。
“蘇幕。”沈東湛款步走向她,“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蘇幕眯起眸子看他,“沈東湛,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不知道皇帝給你下了什麽旨意,但是海公公來報信,你不覺得奇怪嗎?若是皇帝下令,要求你去查睿王妃之事,應該是由欒勝來找你,而不是海公公。”沈東湛終於站在了她麵前,“或許,我們該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年修忙道,“爺,咱還是少跟錦衣衛來往,若是讓督主知道,怕是以為咱們背叛了東廠,少不得又得責罰!”
“我倒是忘了,你們東廠狠起來,連自己的狗都揍!”周南陰陽怪氣的開口。
年修咬牙,“姓周的!”
“閉嘴!”還不等周南反駁,沈東湛狠狠剜了他一眼,“就你話多!”
周南訕訕的別開頭,沒敢再開口。
蘇幕心裏沒底,關於海公公來送信之事,她誠然有些猜不透,事實上,如沈東湛所言,她隻是個辦差的刀子,殺人追凶倒是很在行,但關於權術與人心,這就有些難為她了。
但是沈東湛不一樣,他自小耳濡目染的便是這些,學的也是這些。
茶樓,雅間。
臨窗而坐,底下就是大堂,這個位置能清晰的看到下麵的一舉一動,也能清楚的聽到說書先生的話音。
茶香嫋嫋,滿室生香。
年修和周南都在門後立著,內外兩室,隔著層層帷幔,瞧不太清楚內裏的動靜,但是能聽到裏頭的說話聲。
如此這般,二人也不敢造次,免得動靜太大,自家爺跑出來,各揍他們一頓。
“你覺得海公公此番太刻意?”蘇幕也不傻,沈東湛那麽一提,她便明白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刻意!
是的,太刻意了。
若皇帝真的要下密旨給她,隨便找個可信的生麵孔,又或者找個沒人的時候通知她,但這大街上,雖然百姓都顧著熱鬧,未必會注意到,但眾目睽睽終究不妥。
何況,海公公一出宮,義父那頭可能就知道了。
“我在想一個問題。”沈東湛道,“若是欒勝開始懷疑你了,你會有什麽下場?”
蘇幕眸色陡沉。
“東廠處理叛逆的法子,無外乎兩種吧?”沈東湛端起杯盞,優雅淺呷,繼而徐徐放下,勾唇笑得邪肆,“死,或者生不如死。”
蘇幕斂眸,別開頭望著窗外。
“你會是哪一種?”沈東湛修長的指尖,沿著滾燙的杯口輕輕滑了一圈,“不如我來猜猜,你是欒勝一手培養,若是欒勝發現你有二心,肯定不會那麽輕易殺了你,一則舍不得,二則恨之極。”
那麽,隻有第二種。
生不如死!
蘇幕喉間滾動,他的話讓她渾身不舒服,尤其是脊背上,那些早已愈合的鞭痕,仿佛都在叫囂著,隱隱的作痛。
“不知道皇帝是什麽心思,要麽是和欒勝聯合起來,考驗你對東廠的忠心,要麽就是有意鏟除你了。”沈東湛話音落地,外頭的年修整個人僵在當場。
周南低語,“你還別不信,我家爺慧眼如炬,所見非常人。”
年修不敢吭聲,豎起耳朵聽著。
“鏟除我?”蘇幕嗤笑,“我犯了什麽錯,需要義父和皇帝聯手鏟除?”
沈東湛瞧著外頭,“要一個人死,哪需要這麽多的理由。”
唇角的笑,逐漸冷凝,蘇幕知道這話不假,就像他們平素辦的差,哪有什麽非死不可的理由,隻是“有人想要你死”而已。
“又或者,要逼著你取代欒勝。”沈東湛又道。
蘇幕定定的望著他。
“這些隻是我的猜測,事情沒到最後的結果,誰也不知道人心究竟如何。”沈東湛回看著她,一雙丹鳳眼,勾魂攝魄,“這世上沒有誰,是無可取代的。包括你,包括欒勝!東廠提督的位置,誰都可以坐。”
蘇幕心裏有些亂,自然不願說話。
她這人,有什麽事都喜歡憋心裏。
“讓東廠內鬥,對皇上有什麽好處?”好半晌,蘇幕才開口,滿臉嘲諷的輕嗤。
沈東湛眸色陰鷙的盯著她,音色狠戾,“若能就此削弱東廠的勢力,來日若是太子登位,便不會受製於閹人。”
眉睫陡然揚起,蘇幕麵色逐漸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