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回 一卷紙也能惹禍
正是晚高峰的時間，公交車裏的人滿滿的，擠得像魚簍裏的死魚，連個轉身的空間都沒有。即使這樣，每個站點兒還是見上不見下。裏麵的空間越來越小，越來越熱。
林洋卻覺得這樣很好，他身上的衣服單薄，剛出來的時候覺得很冷，現在快滿身是汗了。
他站著的位置離著司機不遠，司機的旁邊有個欄杆攔著，車上的人才不至於撲到他的身上，司機才能全神貫注的開車。
上車的時候，蓉蓉掏出零錢在他麵前晃了一下，看她的唇語，她好像在說她的錢夠付清他們倆的車費了，他點了點頭。
如果她不這樣提醒他的話，沒準他真的有可能把一張百元大鈔塞進投幣孔裏。
車子走的很慢，路上的小車和行人，也很多，晃晃悠悠的，他的身體和別人的身體擠在一起相互的摩擦著，有的時候甚至會產生刺痛的電擊感。
他把注意力放在全神貫注開車的司機身上，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微乎其微的變化。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有誰不喜歡車的呢？有誰不希望有一輛自己的車開著滿街跑呢？盡管現在的城市交通很糟，在城市裏開車不見得比走路快多少，可是擁有一輛車在他心裏已經成了某種非實際意義的象征了。
他觀察司機的雙手放在方向盤上的位置，儀表盤上各種功能的儀表燈，方向盤下麵的各種開關，什麽時候打左轉向，什麽時候打右轉向，雙腳都是踩在那裏的。不知到是司機是個新手，還是這種車上都在刹車離合和油門上貼著字。
他把那些字對應的踏板的位置，都默默的記在心裏，甚至比劃著模仿司機掛擋的動作。
離合，摘擋，刹車，離合，掛擋，油門，離合，起步，離合，掛擋。檔杆上那些數字應該就是檔位了吧？
不斷的跟著司機的手在心裏重複著，學著他的動作。
踩離合，掛擋，緩緩的給油門，緩緩的鬆離合，嗚嗚！走嘍！
他正全神貫注的時候，挨著他一個西服革履的小夥笑嗬嗬的用手碰了碰他。
林洋扭過頭看著他的半張臉眨了眨眼，說實話心裏不是很痛快，我又不認識你，你弄我幹嘛。
小夥把半另張臉，從人縫中擠過來。
“小兄弟，你想學開車？”
林洋納悶，他是怎麽知道的呢？
“是啊，怎麽？”
“你踩著我的腳一動一動的，像踩離合似的，我就知道你要學開車。”
林洋這才覺得，自己的左腳下麵踩著東西。想低頭看看是不是他的腳，身邊卻沒有這個空間，他趕緊用力的向後退了退，隻到他的腳踩在硬邦邦的車底，這才慚愧的笑了笑。
“實在對不起，人太多沒注意到。”
“沒事兒，這種環境下誰挨不到誰呀！都是迫不得已的。”
他用這種包容的太度對自己，林洋很感動，感歎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呀。
既然小小的風波已經過去，本想著繼續跟著司機模仿，可剛才跟他說話的這個小夥，費了好大的勁兒，從他斜挎著的一個背包裏拿出個一張宣傳單，遞給林洋。
“小兄弟，我們駕校正在招生，這是我們駕校的宣傳單，你拿去看看。”
林洋接過來想看，可這個環境，哪兒容得他那樣做。
小夥看了看他，笑了笑說。
“沒關係，你可以下車之後再看。”
林洋點了點頭，把這張紙小心翼翼的卷成擀麵杖粗細的圓桶狀拿在手裏。
經他這麽一打擾，他也沒心情再學開車了，就在他們剛才說話的時候，旁邊又上來兩個人，擋在了他和司機之間，他現在完全看不到司機在做什麽了。
他扭頭找了找蓉蓉，嚇了一跳，不知道蓉蓉被擠到那裏去了。他連在哪兒下車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坐過站了。
他著急的向前擠，運氣還不錯，費了好大的勁兒，擠過了幾個人，翹著腳，好像看到蓉蓉就在前麵，和他之間隻隔著一個小胖子。
他試了幾次，完全沒可能從胖子的旁邊擠過去。還引來了周圍人厭煩他的目光。
林洋隻好作罷，心想，肯定還沒到腫瘤醫院呢，如果快到下車的站點兒，蓉蓉肯定會扭回頭找他的。可是他又怕蓉蓉不知道他就在他的身後，想伸過手去提醒她。
可這個胖子堵著，他和其他的乘客身體的上部一點兒縫隙都沒有，林洋沒辦法，隻好急中生智，用手裏的紙筒，從胖子的臀部以下伸過去，去捅麵前的蓉蓉。
薄薄的紙，雖然卷成桶也不是很硬，他隻能由下往上一下一下的挑。也不知道蓉蓉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沒感覺到，他鼓搗了半天蓉蓉也沒有回頭。林洋急得滿頭大汗，手腕也酸痛。
歇了一會兒，他估計上次坐車回酒吧的時間，差不多應該快到腫瘤醫院了吧！
不死心的仍然用這個辦法，鼓弄著一人之隔的蓉蓉。
在汽車到下一個站點兒的時候，總算有幾個人從後門下了車，蓉蓉旁邊出現了空擋，林洋大喜，剛要開口和旁邊的這個胖子商量商量，他讓一讓自己好過去和蓉蓉站在一起。
哪知道，就在他張嘴還沒說出話的時候，後門剛剛關上，車子還沒起步，蓉蓉突然轉過身，掄起胳膊狠狠的給****個嘴巴。
啪的一聲，連車身都抖了一下，他的小手就在林洋的麵前閃過去，林洋嚇了一跳。
還沒弄明白是什麽情況，聽見蓉蓉罵道。
“你個死胖豬，蹭你媽呀蹭，你咋不回家蹭你媽生你的地方呢？”
胖子一臉的驚恐和狐疑，但這個家夥不是暴脾氣，沒有馬上還手，用手捂著臉質問蓉蓉。
“你幹啥呀？你幹啥打我？”
林洋也沒明白怎麽回事兒，愣愣的看著蓉蓉。這麽一鬧騰全車的人幾乎全把目光拋了過來，司機摘了擋車子啟動著停在原地。蓉蓉旁邊的空缺也沒有人急著補上來，看樣子都在聽著蓉蓉接下來怎麽說。
“你幹了什麽，你自己不知道？”
“我幹了什麽？好好的你幹嘛打我？”
“是啊！”
旁邊有人幫腔著問。
“他幹了什麽？你說出來大夥幫你主持公道。”
這句話聽著像是見義勇為，可是說這句話的人用的腔調，聽得出來絕對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問的。
“你自己幹了什麽，難道你不敢承認嗎？非讓我揪住證據拉著讓大夥看嗎？”
“哈哈哈！”
笑出聲的大多都是男人，司機側頭向這邊看了看。不保證他能看得到現場，但是林洋看到他這樣做了。
“小姑娘！要不，我替你報警吧！”
“對！報警，這種惡劣的行為，見一個抓一個絕不姑息。小胖子你今天算是作惡到頭了，哈哈哈！”
胖子委屈的掃了一眼圍觀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話，委屈的說。
“什麽呀！我幹了什麽了呀！你們就報警抓我呀！”
“這還用說嗎，他肯定猥瑣女孩了，我看那，這種人就是打的輕，姑娘，使勁打他，往死裏打他，胖胖的家夥一看就不是好人。”
林洋瞅了一眼說話的女人，這家夥一看就是個潑婦，天天讓老公跪搓衣板兒的那種。
猥瑣，猥瑣！小胖子真的猥瑣蓉蓉了？猛然他明白了。趕緊衝著司機喊。
“司機大哥，先不要報警，這裏麵可能有誤會。”
“喂！濱海路派出所嗎……，你跟女孩是什麽關係？”
聽筒傳來對方接線員的聲音。
“喂！什麽女孩？什麽什麽關係？你是想報警嗎？喂喂！你是在捉奸吧！喂喂，你千萬不要幹傻事兒啊！”
“哈哈哈！哈哈！”
司機大概是開著免提，全車的人都聽見了來自聽筒裏麵的聲音，真佩服對方的想象能力，沒準兒今年的最強大腦就是她了。
司機也忍不住笑了。
“喂！對不起，我打錯了，謝謝你的關心。”
“你這個同誌啊！我得占用你兩分鍾時間說你兩句，這是個講法製的社會，什麽事兒不能衝動三思而後行，不管你是真打錯了，還是改變主意了，但我還是要勸你一句，三思而後行，三思而後行，三思而後行啊。好了，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再見！別忘了給我好評哦！”
哈哈哈！
連蓉蓉都捂著嘴笑了，車裏的氣氛一下子喜慶了起來，居然還有人費盡千辛萬苦擠過去跟司機要妖妖靈的電話號碼，又是一個無厘頭的梗。
大夥好像一下子忘記了剛才車裏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林洋趁著這個機會擠到蓉蓉身邊，拉著蓉蓉到下車門口，偷偷的跟她說。
“蓉蓉，你誤會了，剛剛偷偷弄你的是我！”
“啥！隔著個胖子，你有那麽長嗎？”
“你想什麽呢。”
他揚了揚手裏的紙筒。
“我用的是這個。”
林洋差異的看著她。
“我怎麽發現你越來越彪了呢？你怎麽一下子變成這個樣子了？”
蓉蓉偷偷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胖子，紅著臉羞赧的說。
“戀愛中的女人，都是笨笨的。”
林洋差一點兒笑噴出來。
車廂裏的人平靜了之後，司機喊了句。
“小姑娘，你的事情解決了嗎？如果沒事兒了我就開車了。”
林洋生怕事情會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忙說道。
“誤會，剛才誤會了！現在沒事兒了你開車吧！師傅！”
“姑娘，這小子你認識？”
“他，他是我男朋友。”
“啊！原來是小青年秀恩愛啊！有沒有點兒公德心，這是公共場合，不是你們胡鬧的地方，想胡鬧回家鬧去。”
“現在的小青年，還知道寒磣怎麽寫嗎？一個大姑娘你看他剛才說的那些話，簡直就是盲流語。”
林洋看了看說話的人，又是剛才的那個潑婦，真是人嘴兩扇皮，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輿論這樣突變，捂著臉的胖子也硬氣起來。
“什麽沒事兒了，有事兒，我這一個大嘴巴白挨了嗎？”
“對！不能白挨，小胖子，我們給你騰個地兒，你躺地上訛他們。”
司機不耐煩的衝著後麵吼道。
“他們是小孩子不懂事兒，你們跟著瞎參合什麽。”
司機掛檔，車子顫抖著起步，沒想到說話的這個潑婦不知道什麽時候擠到前麵的，站在司機的旁邊吼道。
“什麽小孩子呀！走向社會了，就沒有小孩子都是大人，你老哥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有幾番姿色想偏袒她呀？好色鬼！”
司機白了她一眼，氣憤的一腳油門，掛了高檔，車子馬上狂奔了起來。林洋透過後門的玻璃向外看了看，他們已經行駛到一座長長的雄偉的大橋上。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山城有這麽漂亮的海邊大橋，以前從沒路過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