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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交易不是妥協

  功曹李定:“酈君。水至清則無魚,這事情還請查到裏、亭為止,各鄉斥責便是!於公,有督亢亭、裏的案例,各鄉、裏必不敢拖欠賞錢、撫恤,豪族、大家必收斂,不敢巧取豪奪傷亡將士家產。於私,劉子敬畢竟是玄德叔父,若鋃鐺入獄,知道的會他大義滅親,不知道的會玄德刻薄寡恩。


  我略懂相術,兩位相貌清奇,神光內孕,都是能官至兩千石,要做大事的人。


  我隻問一句:叔侄不能相容,豈能容下人?”


  叔侄不能相容,豈能容下人?這句話如同晴霹靂,在劉備腦中呼嘯著炸開,演變成許多不同的場景,引起了腦中殘留原主饒魂魄異動,使他陷入長時間、徹底地呆滯:


  秦二世胡亥不能容兄長扶蘇,二世而亡。


  漢末大將軍何進、車騎將軍何苗、何皇後兄妹不能同心,三人皆被殺,家族幾乎覆滅。軍閥混戰劉焉、劉表、劉繇、劉虞諸劉各據州郡,不能同心協力,最終下三分。袁本初、袁公路勢力範圍達到大半個關東,兄弟不能相容,故而失去下。


  楊廣兄弟不能相容兄長楊勇,幾乎死無葬身之地,國家迅速瓦解。李世民做出兄弟不能相容的榜樣,導致唐朝的權力傳承,每次都流著血腥和動蕩,在藩鎮麵前,宗室幾無力抵抗力。


  趙構不能相容父兄,殺死嶽飛,大好的北伐形勢破損,南宋最終被滅。


  燕王朱棣不能相容侄兒朱允炆,被迫在條件不具備的情況下,把本是前線的北京定為都城,頭重腳輕,長期在蒙古、女真的壓力下掙紮。北京一破,首腦既失,即使全國大部分留存情況下,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之力。。。


  酈炎並未發現劉備的異常:“大義滅親,也是為了國家。”


  功曹李定:“不要什麽大義滅親,禽獸咬你一口,你也咬回來麽?”


  酈炎:“這完全是詭辯,鄭伯能克段於鄢,劉玄德為什麽不能揭發他的叔父!”


  功曹李定:“鄭伯一直故作大度、退讓提防,人心向他,等到共叔段多行不義之時才動手,世人都稱讚他的仁義。即使這樣,孔子還仍然以“克”字批評鄭伯!


  史書如賬本,禮法如刀劍,公道在人心,議論在民口。


  或者兩位沒有留名青史的信心?”


  酈炎還欲爭辯,卻發現劉備眼神呆滯,表情痛苦:“玄德,你怎麽了?”


  “屯長,屯長,你怎麽啦,你子敬叔父想見你。”正巧李山進門匯報,就要去搖晃他。


  李定搖搖頭:“別碰,他正處於人交戰中,將有所得!”


  劉備幾炷香之後,終於從呆滯中覺醒,隱隱就有著決心。


  。。。


  同一房間,隻有劉備、劉子玉,酈炎、酈興讓四人。


  劉子玉侃侃而談:“雖有將劉子敬打倒的可能,但真正就這事糾纏下去,對酈氏、劉氏並不一定有利。撤掉一個鄉有秩容易,但你真以為換我能當上?涿縣是郡治,大樹鄉又頗富裕,郡裏、各縣的官吏、大族,誰不盯著這個鄉有秩?


  百石吏雖,但關係到賦稅多少、服役先後、農田水利等事,哪一件對普通人不是大事?


  不論何地,縣鄉亭裏之吏,吃拿卡要都是常例,否則俸祿如此微薄,一大家子怎麽養活?真要徹查下去,必能查出一堆問題,以後我們兩家在郡縣就難啦。


  不其他的,你買一百石糧食、種子、田地,招募流民,賣馬匹,那些交惡的家族會跟你做生意?會不會舉報你賦稅交少了,隱匿人口了?即使沒有少交、少算,過段時間找人查你一查,生意還怎麽做?合作夥伴見你家失勢,不會拖欠或昧掉貨款?”


  酈興讓也:“是啊,玄德你馬上就要去州裏啦,文勝也要外出任職啦。年輕人要到其他郡可以橫衝直撞,但也要知道適可而止。”


  這兩人與其是在服劉備,不如在服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酈炎。


  劉備雖是吏,卻如同單刀,有時隻有一點機會,也奮力劈砍、直刺,強硬無比。即使麵對上官,也不止一次敢威脅掀桌子、揭蓋子。但他本質上是務實的,每一步都在考慮擴張實力、提高職務,而且同時也努力把蛋糕做大,以抵抗來自敵對方的攻擊和陰謀。否則刀雖利,卻薄,如何能不折斷?


  酈炎作為大詩人,眼中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不講利益,隻講道理,隻講對錯。他的品行高尚,對別人苛刻,對自己更苛刻,是個單純的理想主義者:“可府君讓我們認真查一查功賞錢的事情,難道這不是糊弄?”


  劉子玉、酈興讓、劉備都笑了。


  酈炎:“你們笑什麽?”


  酈興讓:“府君到任時間不長。這次,能夠把事情捅出來,府君就有切入點插手各縣事務,有理由斥責各縣,迫使各縣官吏、家族夾著尾巴做人,在一些事情上讓步!就是首功一件!”


  酈炎:“貪官汙吏不處置,日後類似事件不會重複發生麽?”


  劉子玉:“這就好比做生意,掌櫃會想著安插自己的人、關係好的供貨商,多算成本,自己得利,這就會讓股東家受損。


  一些有能力的掌櫃,既能讓東家獲得利潤,又能讓自己發財。一些沒有能力有貪婪的掌櫃,會讓東家虧損,隻讓自己發財。我們要做的隻是清除沒有能力有貪婪的掌櫃。”


  劉備知道,這就是荀子的人性本惡,人生而好利、趨利避害,與孟子的人性本善形成鮮明對比,卻又統一於漢代外儒內法的治理框架內。


  酈炎:“就不能加強管理麽,例如派幾個人做賬、監督?”


  劉子玉:“當然可以,但監督的太嚴厲,一些有能力的掌櫃,輕則消極怠工,重則跳槽到競爭對手一邊去,到時候損失就大了。而且做賬、監督的人也是要開工錢,增加成本的。


  《漁父》雲: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酈炎歎氣:“你們的有道理。但我還是佩服屈原人生態度:舉世皆濁我獨清,以皓皓之白,不蒙世俗之塵埃。


  當然,我雖然不認可你們把政治當成交易的做法,也不會在府君麵前揭發。”


  幾人看酈炎的眼光,都透露著。。。欣賞,還櫻。。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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