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人爭相改課本
“關於九江太守盧植上奏一事,諸位看了奏章,有何看法?”皇帝劉宏問道。
太尉東海陳耽是一個古板正直的人:“盧植剿平叛亂,就是有功,有功當賞。怎麽能隨便辭職呢?把國家的名器,太不當回事啦。我的意見就是不許辭職!”
司徒袁隗的妻子是馬融的女兒,而盧植是馬融的得意弟子,兩人也算熟悉。袁隗卻不話,拿眼睛去看司空許訓。
司空許訓是汝南郡人,他的族侄大大的有名,一人叫許邵、字子將,後來開創了月旦評。另一人叫許靖、字文休,也以評論人物著名:“這個,盧植有功,該賞就要賞嘛。至於辭職,奏章裏寫了原因,主要是身體不好,北方人不適應南方氣候,也算情有可原。
當然,盧植這麽急著辭職是不對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陛下和我們三公九卿用他時,給他官職,不用他就逼著他辭職呢。”
許訓幾句,都是和稀泥,兩邊不得罪!如同沒。
楊賜鄙視的看了一眼許訓,大部分人眼中,許訓才幹、名氣不算突出。之所以能當上司空,一個原因是緊緊抱住同鄉袁隗的大腿,另一個原因是緊緊抱住宦官們的大腿,簡而言之就是兩頭倒、應聲蟲、和稀泥,毫無士大夫的風骨。
楊賜出自弘農楊氏,祖父楊震,少年時即好學,跟隨太常桓鬱學習《歐陽尚書》,當時的儒生稱讚他“關西孔子”,長期隱居,不接受各級征辟,直到五十歲才在州郡任職,以剛直著稱於世,留下了“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典故,之後逐步做到司徒、太尉,被誣陷免職之後,在雒陽西門飲鴆而卒。父親楊秉,博通書傳,常隱居教授,四十多歲才接受征辟,司空征辟,曆任四州刺史,以廉潔著稱,後亦官至太尉。
楊賜本人,少年時精研經文,也是名大儒,亦不接受征辟。後接受大將軍梁冀征辟,之後曆任地方、中央,並當上皇帝劉宏的老師。曾任司空、司徒,隻是因為災害頻發,改任了光祿大夫。
楊賜家族,有兩個顯著的特點,一是三世三公,位高權重,處於鬥爭的中央卻能三世不衰,比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稍弱,並為東漢一等一的世家豪門,隋文帝楊堅既是楊賜的直係後代。二是經曆三世,從楊震、袁安的耿直、剛烈、堅持理想,逐漸演變為更加圓滑、更加務實,又與龍亢桓氏等世代交好,構成了一張權貴網絡。
楊賜家族第三個特點,就是通曉今文《尚書》為家學,是今文經文的有力傳導者,與研究修行古文馬融、盧植、鄭玄等終究有古文、今文之爭!
經過秦始皇焚書坑儒,大量經學著作失傳。西漢建立之後,一些學者口口相傳的經書,稱之為今文經書。但不同學者腦中記憶和解釋的就有差別。
東漢時期,從牆壁、宅地、墳墓中發現了埋藏的古文經書。
矛盾的基礎是,古文和今文內容不完全一樣,就像學校用的曆史課本,韓國的曆史上寫著中國東北是韓國的,這還得了?
矛盾的發展是經書的解釋不一樣,兩派互相指責,古文學者認為今文經書在傳授過程中,已經改變了,不是真經書,要求返古搞原教旨的古文。今文學者們認為世界是發展的,古代的聖人能寫出經書,為什麽今學者不能寫呢?
如果任由矛盾進一步發展,或許會如歐洲的基督教、主教、東正教從指責對方是異端,發展為互相仇殺。
要盧植最擅長的古文《禮記》與楊家的今文《歐陽尚書》並沒多大矛盾,但盧植同時還研究並注釋《尚書》,而楊賜也不可能隻研究《尚書》、不研究《禮記》,兩人就有著學術上的矛盾,還有著大批學生和支持者,有時候誰也服不了誰!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錯的!
古文、今文學術上的矛盾,逐步發展為觀念上的差別,進而演變為政治立場的差別,加上關西、關東地域上的矛盾,使得楊賜並不願意盧植參與修訂經書:“陛下以我為首修訂經書。盧子幹想回來修訂經書,也不是不可以,但應該聽我指揮,不能隨便刪除今文!
編書時若有分歧,必須經過大儒們討論一致,可不許繞過我直接給陛下匯報,也不許撂挑子,使性子。。。”
皇帝劉宏還隻是不滿二十的少年,還在輕佻多動的狀態,換句話雖然親政了,還沒有完全掌握權力。每當看幾個老頭子爭論過去、議論回來,就忍不住犯困,打著哈氣,想著弄好玩的東西,想著後宮的美人。
站立一旁的張讓,輕輕地推了推皇帝:“陛下,陛下,下麵請你發表意見呢。”
皇帝劉宏被搖晃醒,口水流到衣服上,立即感到台階下重臣、大儒們不善的眼光,他根本沒聽清楚完整下麵什麽,不好意思地:“這個,太尉的有道理,那個,司空的也有道理,光祿大夫的也有道理。都有道理,怎麽辦呢?”
張讓悄悄在皇帝耳邊:“有事不絕,可問大長秋。”
皇帝劉宏立即振奮精神,心想幸好我有大長秋:“大長秋怎麽看?”
大長秋曹節有擁立之功,很得皇帝信任:“宦官濟陰丁肅、下邳徐衍、南陽郭耽、汝陽李巡、北海趙佑等五人,特別喜歡經學,平日都在裏巷中學習、研究經學,並傳授給年輕的宦官們。
丁肅等曾經去東觀看過,感覺有些東西跟他學的不一樣。
李巡認為諸博士考試或辯論爭高下,有的甚至行賄改定蘭台留存的漆書經字。
陛下不如讓宦官中的佼佼者,例如這五人與諸儒生共同勘定刻五經!宦官們沒有利益,應該能站在比較中立的位置來評判!”
陳耽怒道:“不可!宦官缺乏實踐經驗,不知道民間疾苦,如何能讓宦官與儒生共定經書?”“”
楊賜也不可。
曹節:“當初蘭台官吏,收受賄賂,如今儒生編訂書籍,難道就不會收受賄賂以修改經文麽?
司馬遷也是宦官,也能寫出史記。趙佑等博學,看書很多,諸儒生都稱讚他,為何不能讓他等參加勘定經書?
禮不辨不明,臣的看法就是讓更多的儒生參與到經書的勘定工作中來。盧子幹可以,趙佑等宦官也可以。”
皇帝劉宏:“好了,這事就這麽定了,讓盧子幹回來擔任博士。什麽,博士已經補了缺?那就讓他先任職議郎,和趙佑等都去勘定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