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禁欲的袁本初
“你走了我怎麽辦?我們的孩兒怎麽辦?”一個麵容俊美的男子,身著孝服,坐在席上,手捧一本《易》,雙腿上放著琴,憂慮而蕭瑟地看著前方,雙眼仿佛失去了焦距。
一名眉淺如遠黛斜飛入鬢,身量修長而苗條的女子,愣愣地看著男子的背影。大滴大滴的眼淚如珍珠般滴落,黑色的眼眶透露出疲憊,她的倔強咬緊得嘴唇顯,視線越過男子,看向前方方圓數丈的墳塋:“我不走又能怎樣?當初你肯娶我,是因為大父位列朝堂,為下士人楷模。幾年前大父因第二次黨錮已逝,父母都被流放,你我早已不在門當戶對,我對你有什麽用呢?
今年皇帝下詔,令州郡更考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錮,爰及五屬。你本待期守孝之後重回官場,又因我大父而被禁錮。我隻是你和譚兒的拖累!”
“拖累?我袁紹是頂立地的男兒,怎能把仕途不順算在夫人頭上?”袁紹長身而起,緩緩轉身,剛才的憂慮仿佛一掃而空,眼中透露出的全是堅毅之色。
袁紹的母親就葬在草廬前麵的墳塋裏,汝南袁氏幾世富貴,選取的侍妾都是千裏挑一的美人,袁紹的母親也一樣,因為麵容美貌、身材高挑為父親袁逢寵而有裕兒子像母親,袁紹亦身高八尺,姿容甚偉,俊美之中英氣勃發,讓人一望而傾心。
作為仲子,上有兄長袁基,下有三弟袁術,就像大多數多子女家庭一樣,少年時期袁紹雖然具備“高帥”的條件,卻並不受親生父親袁逢、叔父袁隗重視,更與富差得遠。
一切的改變來自於一次偶遇,名滿下的世族領袖李膺,有一次到袁家拜訪,作為士族領袖,李膺就如後世的明星、大V,擁有大量的支持者、崇拜者等粉絲,在輿論上也擁有極強的話語權。袁逢在獻出重禮後,獻寶一樣把子弟拉出來給李膺品評。
一番考較後,李膺對袁基評價很不錯,更一眼看中豐神俊朗、對答如流的袁紹。一問之下,得知袁紹尚未婚配,大喜著向袁逢提親。袁逢這才從新審視起這個不受重視的仲子。此時袁紹雖然早就就過繼給大伯袁成,由於年少,仍然與袁基、袁術等人一樣,隻領取零花錢,並未真正掌握一部分家族財富,也因為太過年輕和不受重視,未能繼承家族權力。過繼的原因,是並非嫡子,而是妾所生,屬於姥姥不疼,爺爺不愛,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被邊緣化的範疇。
與李膺家族婚姻是袁紹一身的轉折點,初期好處一個接一個。
首先袁逢、袁隗沒有理由再霸占大兄袁成的家業,必須分家給繼子袁紹,讓他幾乎一夜之間,從普通世家貴族子弟,秒變億萬富翁。而且由於擔心李膺差評,袁逢、袁隗一點不敢少分給袁紹。
第二在李膺父子的招呼下,袁逢、袁隗很快就打通關係,讓袁紹入雒陽為郎,不久即轉為兗州濮陽縣長,剛剛二十歲,就成為正兒八經的正縣級幹部,一年都沒浪費。
第三婚後兩人恩愛異常,隻一年多,李蘭兒給袁紹生了下長子袁譚。
美人在懷,家財過億,年少得誌,喜得麟兒。數年內袁紹完成了從邊緣化的庶子,到高富帥的轉變,可謂春風得意,蒸蒸日上。
正當要大展拳腳,步步高升之時,厄運隨之降臨。隨著竇武、陳蕃在與宦官鬥爭中身死,發展為第一次黨錮之禍。不久張儉又引發第二次黨錮之禍,朝堂下令擴大打擊麵,全麵梳理追捕黨人。李蘭兒的大父,下士人領袖李膺,作為陳蕃一黨,自然是最大的漏網之魚,妥妥的名列追捕之粒老鄉們都勸李膺逃亡。
李膺卻:“事不辭難,罪不逃刑,臣之節也!我年已六十,死生有命,逃又能逃到哪去呢?”主動投案自首,以免牽連家族和門生故吏,最終在監獄中被拷打至死。
李蘭兒的父親李瓚等人亦被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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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蘭兒:“不怨恨大父拖累了你?”
本來第二次黨錮主要到父子、兄弟、部分門生故吏為止,打擊範圍隻有二千人左右。今年夏故永昌太守曹鸞上書為黨人鳴冤,將嚴重的旱澇災害與黨人被禁錮、宦官掌權聯係在一起,激起了宦官黨的激烈反對,將所有門生故吏、姻親,甚至早已分割財產的從兄弟牽扯在內,打擊麵達到幾千上萬人!
禁錮名中就包括李膺的孫女婿,袁紹!
袁紹:“怨恨?我怨恨宦官,怨恨這黑白不分的世道。對大父一點不怨恨,反而異常佩服,佩服他剛直不阿,事不辭難,罪不逃刑!他是我一生榜樣!
被禁有什麽大不聊,大不了你我這一生,做個在野村夫村婦,逍遙自在。”
李蘭兒撲入袁紹懷中,感動得嚶嚶哭泣,半響抬起頭來:“夫君,白守廬,晚上。。。回來吧。”
“此事,有違禮法,怕是不校”拒絕懷中美人求歡,是那麽困難,袁紹的拒絕雖困難,亦堅決。
袁家數代精通《孟氏易》,袁紹其中佼佼者,是命定論的堅定信仰者,認為一個人生下來要做“大事”,就必須對自身的要求嚴格甚至到苛刻,從道德品行上,一言一行上與普通人區分開來!在一次又一次的戰勝自己的過程中,變得愈發強大,成為非同尋常之人,才能為上選中,做成非同尋常之事,達到非同尋常之成就!
袁紹推開李蘭兒,轉過頭抱琴端坐,琴聲中都是淡然之音。
要做孝子,就要守三年之孝,若在母親墳墓前違背禮法反而亂性,豈不是為鄉黨笑,為士林笑,為下笑!若白守廬,夜晚睡女人,豈不會被人批評為虛偽!
李蘭兒對著夫君背影看了半響,輕泣幾聲,默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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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何伯求到了,有事相商!”
袁紹大喜:“哈哈,我之張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