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無路可退
（六十九）
林庭風並沒有多為難她，在杭州的幾天，他像一個沒事人一樣，每天陪著她。她如果在書房看書，他就在一旁看報，靜靜的，互不說話，也很美好。有時候隔著書本葉文玉會偷看他，他明知道她在看他，卻仍裝作沒事人似的，隻是借著報紙的遮擋，嘴角會出現一絲笑紋，或者眼底有一抹笑意。不過葉文玉是看不到的，他用報紙將自己的臉遮得如同傘蓋般周全，他從報紙的上端觀察她，看到她一張小臉越來越紅，如同初開的玫瑰。
她如果在花園裏看園丁修剪花草，他便站在一旁和園丁聊幾句，有時候她興致來了要親自種花，他便站在一旁，高大的他，彎腰遞給她一把花鏟，因為他太過高大，卻像小孩玩泥巴似的，有一種奇突的溫情。
她如果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他就坐在一旁給集團打幾個電話，她入迷地看韓劇日劇美劇，而他則借著一個手機在隔空指揮集團事務，工作狂形象畢現。有時候，電視劇太無聊，葉文玉簡直控製不住地又將自己的視線移向他，一個男人傾注於事業的樣子簡直不要太迷人，他有時候轉過身來無意看到，她便立馬慌慌地別轉開麵孔，可是一張臉卻沒來由地燒紅起來。
有時候她什麽也不做，就在花園的涼亭裏看花看草發呆，他會走過來，主動找她說話，看她好像不想多交談的樣子，他便識趣地沉默了，很有風度地離開，看自己的手機，或者看書打電話什麽的。
他好像對於某些事情有些緊張和遲疑不決似的，自己的內心仿佛也有些亂了，稟著說多錯多，不說不錯的想法，所以並不想和葉文玉多說話。
住在杭州的大別墅，吃穿住用行，都有人侍候，葉文玉覺得自己活得像一個富家大小姐，她從來沒有過過這樣奢華的生活，隻覺得一切的一切，都像夢裏一般。
在此期間，她母親給她打來了一個電話，問她生病好了沒有？葉文玉接到母親的電話，正在書房看書，是杜拉斯的《情人》，裏麵寫道“我母親每天都掙紮在灰心失望當中。在我四歲時的照片上，母親已經露出生活的疲憊。她威嚴，粗暴，穿著大口袋一樣的裙子。盡管絕望是那麽徹底，向往生活的幸福依然那麽強烈。”葉文玉想著，這多像自己的母親。
她想起自己的母親，生病一個多月，她已經很久沒聯係她了，也不知道她過得怎麽樣？葉文玉思量著要給母親去一個電話，剛好這個時候，張素素電話打進來了，葉文玉拿起手機，看了看沉默坐在一旁看報的林庭風，她走到書房的落地窗前，接通了電話，她母親問她身體好了沒有，她報喜不報憂地說她的身體已經好了，現在在學校讀書，事實上她卻是已經耽誤了一個多月的功課，並且還將繼續耽誤下去。
林庭風看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麽，仍然繼續看書。接下來，她母親就開始絮叨她嫁給葉文玉繼父的辛苦卻幸福的生活，中心思想是雖然沒多少錢，生活壓力大，但是繼父和繼父的兩個孩子對她很好，她不是不快樂的，唯一擔心就是女兒，但是也是有心無力，隻能打打電話關心一下。
葉文玉聽到後麵，有幾分心酸，便不想再多聊下去，母親的電話一次又一次提醒她，她是無路可退的，生活還是從前的老樣子，並不是說和林庭風住在這奢華的大別墅裏，她的出生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原生家庭永遠擺脫不了，她別無選擇。
母親的電話將她從一個美好的幻夢中拉回到現實生活中來，如果回到學校，她仍舊是那個窮學生，為了生計要拚盡全力地去打拚，她會因為打多份工再一次累得生病，這一次運氣好，有林庭風將她從風雨之中撿回來，下一次呢，她會有這樣的運氣嗎？
她想起她可憐的母親，辛苦了大半生，兩個人相依為命，將她辛苦帶大，為了供她讀書，她節衣縮食，從來沒有過一天快樂安逸的生活，好不容易捱到她考上大學，她終於解脫了，賣掉房子改嫁，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去了。
可是再婚大半年，她幸福嗎？
母子的幾次電話溝通，葉文玉了解到她母親的幸福說得很勉強，每天為了新家，為著兩個沒有血緣的孩子，母親疲於奔命。
兩個孩子現在一個初中，一個高中，都是男孩，將來考大學，然後找工作，再接著買房成家，然後生孩子，母親的一生是沒有盡頭的苦役，要等到她媽能夠妥善地照顧好那一頭的新家，有餘力來照顧自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與其寄望於自顧不暇的母親，還不如寄望於自己呢。
她算是運氣比較好的窮孩子，她有奇遇，遇上了對她青眼有加的林庭風，雖然他這個人讓她畏懼，但是她喜歡他也是不爭的事實。
葉文玉思緒起伏，聽到母親還在電話那頭絮叨著她如何節衣縮食還每個月的房貸，葉文玉打斷她的話說道：“媽，我一切好著呢，我要上課去了，你不用擔心我，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她母親才鬆了一口氣，立馬掛斷了電話。
葉文玉拿起那個電話發了一會征，才緩緩轉過身，重新回到書房的沙發上坐下，手上拿起書，可是書上的那些字卻仿佛有了生命，在她的眼前跳動不己，她根本看不下去。
她的人生，如何才能過得更好一點？如果自己不做出改變，那麽，隻是母親人生的輪回。
不過不想讓林庭風發現自己的心事，因此，她仍舊拿著那本書。
她的事，林庭風知道多少呢？對於這個人，她是愛的，然而，因為發生了太多事，她又有些害怕。
她之所以害怕，是因為她一直看不透他，葉文玉借著書本的遮擋偷看著林庭風，她心想，假如他真如他前幾天所言，為她修建別墅，他是喜歡她，愛她的，那麽，這大半年來，他表現得那麽反複無常，一個人可以將自己的感情控製得那麽好，隱藏得那麽深，那麽這個人，她百分之百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她是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