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別無選擇

  （八十三）


  葉文玉想到這裏，越發地痛苦，離開林庭風的照顧，她會再一次因為太過勞累然後生病，既然有了第一次病倒在街頭的往事，那麽，她肯定會再一次病倒街頭，窮苦的人生就像輪回，第一次，因為林庭風安排人跟蹤她了，所以他及時出現將她撿回家裏，下一次，因為她說過回國後，兩個人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來，他那樣驕傲那樣忙碌的一個人，他自然不會再出現了，那麽，她隻有死路一條了。


  雖然上一次，晚上打工回校的路上碰到混混，被壞蛋差點強奸，是林庭風刻意的安排，但是，這個世上本來就有壞人的，女孩走夜路被強奸，一個人打車被殺死的新聞年年都有，她不可能一輩子運氣好到不碰到壞人，她也不可能有這種晚上不出來工作賺錢的福氣，所以在以後的人生中，肯定會碰到壞人。


  再次碰到壞人，她還會運氣好到脫險嗎？就算她真的有買六合彩中大獎的運氣，她可以平平安安不生病不碰到壞人，靠自己打工賺來的錢養活自己順利畢業找到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她的人生又會怎麽樣呢？


  葉文玉閉著眼睛想象著自己未來的人生，一顆心因為痛苦仿佛萬箭鑽心。


  三年半後，她順利畢業了，順利地找到一分工作，順利地碰到一個愛自己自己也愛，然後還願意娶自己的人，就結婚，然後買房——


  說起買房，葉文玉的一顆心痛苦地縮了起來，放在身側的手也控製不住地顫抖，S市的房價是天價啊，她沒有父母的幫稱，靠自己和另一半微薄的薪水，她要畢業多少年，才能存到買房的首付？


  等到可以湊夠房子的首付，她買得起房了，估計也已經三十歲了吧，然後也結婚幾年了，有了家，有了房子，就要開始要孩子了吧，可是房貸還如同泰山一樣緊緊地壓在背上，還房貸一直要還到她退休的那一天。


  生孩子養孩子又需要花錢。


  總之，隨著年事漸長，需要花錢的地方會越來越多，壓力會如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


  這樣的計劃還算是人生一切順利的情況下，如果她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或者找不到高薪的工作呢？如果她一直找不到一個情投意合的伴侶呢？如果她買了房在還房貸的時候突然失業呢？


  隻有運氣足夠好的人，才可能過上風平浪靜的人生。平平淡淡就是福，可是人生有太多意外，很多人想平淡一生都平淡不了，比如她的母親，當年與她父親也是兩情相悅的，可是到了後麵，等到生下她，不也因為父親出軌離婚了嗎？然後就是艱難的持續十幾年的單身母親的生活。


  人生隻要有一個意外，那麽這一切普通人幸福生活的計劃會全部變成泡影。就像塔諾米骨牌，隻有一張牌翻覆，整個人生就傾倒了。


  會陷入泥沼裏，困苦不堪。


  人生真是艱難啊，上班就真的有意思嗎，找到一份工作，早九晚五，從最底層的小員工做起，通過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麵爬，有忍受著領導的漫罵，防範著同事的排擠，還有各種靠關係走後門的內幕的傾軋，她沒有錢，沒有背景，她在職場能上升多久，也許到了30歲就到了職業的天花板，看不見，卻確實存在，不管她怎麽努力，再也動彈不了，在那個位置一直做到退休，才有時間放鬆一下，那時候人也老了，孩子也要結婚了，然後又是買房，帶孫子，人生就像滾滾的車輪，而她，則像車轍裏的一隻小小螞蟻——


  就像她的母親一樣，要想這樣平安到老，已經是很美好的人生，比如她的母親，隻是因為找到的男人是一個不好的男人，生完孩子沒多久，就離了婚，導致了她和她一生的悲劇。


  所以葉文玉心想，她在腦海裏計劃的，靠自己順利大學畢業，找到一份工作，努力平淡地過完一生，這中間的過程，也是充滿著危險及各種不可抗的因素的，這個世上，大部分人都不能沒有任何困難地順利走完，平安到老。


  想到這裏，她的內心一陣絕望，眼淚無聲地沿著眼角淌了出來，如同斷線的珍珠。她痛苦地想，假如她不是她，而是像林庭月那樣的大小姐，她的人生就不會那麽艱難了，唉，她有選擇嗎，好像別無選擇，離開林庭風，她的人生是可見的悲劇，她會重複母親的人生路，也許運氣好，她會稍微走得平穩一點，但也許運氣不好，她會比母親還要更慘，畢竟現在的母親認識了王叔結了婚，據她說過得還算幸福是不是。但是不離開林庭風，那她就是他的情人，永遠處在黑暗中，沒有光明和自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是讓人在為難中痛苦萬分。


  就像她當時決定和林庭風出國，聽他的答案，也是帶著賭的性質，好的結局和不好的結局各占一半。


  葉文玉想到這裏，一顆心如同針紮一般，眼淚越來越多，簡直如同小河一般，在臉上斷臉分牙刷。


  可是她一定要離開他的！因為她已經不知不覺得愛上了他，愛上了他，就絕對不能忍受自己是他二奶的現實，愛著一個人，那個人卻在輕踐你，試問這樣的關係如何維持？

  所以，再苦再難，她也一定要離開林庭風！

  葉文玉主意己定，她強迫著自己一顆心像鐵石般堅定，便不再胡思亂想，隻是眼淚仍然不曾幹過，一直在默默地從眼睛裏湧出來，斷臉分頤。


  這一切的一切，睡在她身側的林庭風一直默默地看在眼裏，他沒有說話。她的眼淚真多，仿佛整個人是水做的，已經打濕了兩側的枕頭，他的內心湧起罪惡感，知道她的眼淚是因為他而流，可是他又無能為力。


  如果現在不告訴她真實情況，以後等她自己發現，就像大部分男人那樣做的，那麽，恐怕她會比現在更傷心。


  林庭風默默地凝視著假裝睡覺的葉文玉，在心底發出一聲深深的歎息，第一次嚐到了無能為力的滋味。


  等到長途飛行結束，兩個人下了飛機，林庭風親自開車將葉文玉送回學校，給她買的衣服包包鞋子全部放在一個行李箱裏，作為送給她的禮物，葉文玉並沒有接受，而是到了校門口，就直接推開車門下車了。


  她冷冷地說：“永別了。”不能說再見，再見，怕他誤會，他們還會再見麵。


  “小玉——”一直沉默的林庭風終於開了口，叫住她，他凝視著她，眼裏有焦急無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