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保持現狀
顧堯被一個全然陌生的人抱著走的時候，心裏還是有點抵觸的。
因為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
明明前幾天，他和厲風爵也可以說得上是第一次見麵，可被他抱著，全然沒有這種全身細胞都在抗議的感覺，反而……反而覺得是滿滿都是心安。
“到了……”
顧堯的心七上八下的，直到，那人抱著他走近那家熟悉的麥當勞，透過那大大的玻璃窗，顧堯一眼看見坐在窗邊的厲風爵，那顆不安跳動的心，瞬間就安穩了下來。
“我要自己走……”
顧堯掙紮著，其實，他是那種隻要身邊有熟悉的人，能夠被抱著，絕對不願意自己下地走路的人。
可這一次……
沒有任何理由地，他就不希望厲風爵看見他被別的叔叔抱著他的場景。
仿佛……在他幼小的心裏，他已經開始認定，這件事，應該是由厲風爵來做的。
“今天怎麽不是你親自來接我？”
顧堯走到厲風爵身邊，用自己的小短腿撲騰著爬上座位，然後看著厲風爵，撅起嘴巴，很明顯得就開始撒嬌。
“嗯……今天有點事，”厲風爵看著顧堯，想起剛才管家打來的電話，說厲風爵沒在的這三天，厲雅茹又發燒了。
厲風爵輕歎一口氣，幾乎每一次他出差，雅茹就會生病一次……
所以，這些年，他都已經大量減少出差的次數，在家陪雅茹了。
本以為，隨著年紀增長，她的免疫力增強，這個情況會稍稍改善，不想，這一次，她還是這樣……
厲風爵搖了搖頭，沒辦法，這些都是他欠雅茹的——
因為從小沒有母親的嗬護，所以雅茹很明顯對他這個父親就是過分的依賴。
不過，這種情況，應該很快就會改善了！
因為很快，他們就會成為四口之家了！
“我晚上的飛機，今天要回S城一趟……”厲風爵把一杯可樂遞到顧堯麵前，慢裏斯條地開口。
顧堯卻是在愣住的瞬間，直接眼淚就開始蓄滿眼眶，“所以……你等會就要走了？”
“那你什麽時候再來看我？”顧堯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明自己內心的感情，就感覺一整天的好心情，竟然因為厲風爵這麽一句話，沉入穀底。
真是荒謬……
麵前這個人，他也不過才見了三次麵而已啊？
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魔力，影響自己的喜怒哀樂呢？
顧堯咬了咬嘴唇，這個時候，他想起了顧曉曉以前說過的話，說男孩子要學會堅強，不能輕易掉眼淚，所以顧堯低著頭咬自己麵前的可樂吸管，不想被厲風爵看見自己此時此刻的情緒。
殊不知……
顧堯這麽小的人，什麽情緒都擺在臉上，厲風爵早在第一時間，就看見他眼裏的淚光了。
頓時，有點怔住……
因為剛才顧堯一係列動作，和以前顧曉曉每次哭得時候一模一樣！
都是拚了命地想掩藏自己……
卻不知道，自己的演技真的是爛透了！
這樣子隻會更加惹人憐惜，讓人打從心底覺得心疼……
“我過幾天就會再回來看你的，”厲風爵當做自己也沒有看出來顧堯似乎是要哭的樣子，伸手摸了摸顧堯的頭發，算是承諾。
過幾天？
是一天？兩天？五天？十天？還是一百天？
顧堯的肩膀顫抖得更厲害了……
都怪他自己！
明明厲風爵什麽話都沒說，他就認定他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另外一個最親近的人！
卻忘記了，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要忙的事……
自己並不是他的唯一！
顧堯越想越難過，所以他都快要忍不住了，因為他感覺，自己鼻涕泡已經開始冒出來了……
丟人！
每次想哭的時候，眼淚還沒掉下來，鼻涕先出來了……
偏偏這個時候，也不好拿紙巾擦一擦，因為他一擤鼻涕，厲風爵什麽都看出來了！
顧堯強忍著，厲風爵卻把紙巾遞給他，貼心地道，“把嘴巴上的可樂漬擦一擦吧……都快滴到衣服上了。”
“嗯……最近我有點感冒，流鼻涕……”顧堯並沒有想到厲風爵這是故意給他台階下，接過紙巾，裝模作樣地用紙巾擦了擦嘴之後，又擦了擦自己的鼻子，然後再順便用手揉了揉眼睛，才敢抬頭看厲風爵，“那你記得來看我哦……”
“等下一次你來，我肯定會想到辦法讓你和我媽咪見麵的！”顧堯重新揚起信心，因為他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一次，肯定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所以才沒有留下厲風爵。
等下一次，他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成功讓他們兩個見了麵，重歸於好，那厲風爵一定就能永遠都留在這裏陪他了！
小孩子總是把事情想得簡單又美好。
厲風爵哭笑不得，很想告訴顧堯，她和顧曉曉這件事，他其實不用太操心，他會自己想辦法和顧曉曉見麵的，不料，厲風爵還沒開口，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顧、堯！”
“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肥了啊！！”顧曉曉瞪著顧堯，在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之後，直接就把顧堯從位置上抱起來，“你自己說，你有沒有做錯！”
“啊？”大概是根本沒想到本來正在上班的顧曉曉會出現在此處，顧堯捂著臉，很想裝作此時此刻走開是個隱形人，但是，好像沒有什麽用了，因為顧曉曉嚴厲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證明自己這一次是真的惹她生氣了……
“對不起！”勇於認錯才是真正的男子漢，顧堯在誠懇又快速地認了錯之後，直接攬著顧曉曉的脖頸，黏糊糊開始撒嬌，“媽咪，你不要生氣嘛……”
“我保證下一次不會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顧堯本就是皮膚白嫩，五官精致的漂亮小男生，這麽一看，哪還有半點男娃娃陽剛的樣子？
簡直就是一個愛撒嬌的小公主！
厲風爵笑了笑，想起家裏的雅茹，雖然他每次出差，雅茹都會因為見不到他生病，但她很少會這樣如此直接地抱著他的脖子對他撒嬌……
這樣說起來，顧堯倒是和雅茹性格算得上是互補了。
那以後生活在一起，取長補短，也算是不錯的主意。
厲風爵這樣想著，才敢抬起頭去看顧曉曉……
和他記憶裏的樣子差不多，就是……人更加消瘦了，衣著打扮似乎也更加趨於普通工薪族了，看著像是為了生活妥協很多，再也沒有過去那種肆意飛揚的美。
厲風爵心一酸……
既然這樣，她為什麽不去找他？
明明這些年，他刻意地出現在公眾視線之中，也刻意地強調了自己單身帶女兒的訊息，就是希望顧曉曉哪天能夠看見，就算不為了他，為了他倆的女兒，也會回來。
可是這些年，她就這麽殘忍地把自己封鎖在自己的世界裏，通信公司找不到她注冊的新號碼，陸運航運海運，所有交通出行方式，這些年，同名同姓的人不知道排查了多少個，就是唯獨沒有她！！
厲風爵唉聲歎氣，如果不是前幾天，在張芷的病房，他抱著僥幸的心思，調查了醫院的監控，得知顧曉曉真的出現了，然後，順藤摸瓜，知道顧曉曉現在所在這個城市，可能真的這一輩子，他都找不到她！
她真的太狠心了……
竟然能夠這樣，在明明沒有任何阻礙可以回到他身邊的基礎上，選擇人間蒸發！
所以，這是在懲罰他當年沒有保護好她嗎？
厲風爵心如刀割。
看著顧曉曉，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眼神卻已經代表了他一切想說的……
顧曉曉看了厲風爵一眼，卻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半點反應都沒有，扭過頭，就繼續看著懷裏的顧堯，用一種漠然的語氣吩咐道，“你跟這位叔叔說再見……”
“我們應該回家了。”
顧曉曉這句話其實是說給厲風爵聽得，說罷，她也沒給顧堯張嘴的機會，抱著顧堯就往外走。
“媽咪……”
顧堯等到被顧曉曉抱出去，才感覺到自己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於是，他嚐試開口，讓顧曉曉停下腳步，厲風爵已經從後來追出來了……
“我有點事想和你說……”厲風爵說道，便把目光落在大廳角落專門提供給小孩子玩得兒童區，“讓堯堯去那邊玩一下吧……”
“不用了，”顧曉曉搖了搖頭，迎上厲風爵的目光，絲毫都沒有退縮的意思，“因為我沒有什麽話和你說。”
“所以，就這個樣子吧……保持現在這個狀態，井水不犯河水，”因為顧堯在，所以顧曉曉很刻意地收斂自己說話時的情緒——
沒有半點對於當年的事情的埋怨，也沒有半點因為厲風爵突如其然的出現而憤怒，就是很平常，像是看見了一個老朋友打個招呼，僅此而已。
厲風爵有點愣。
因為這個沒有任何起伏的語氣往往是最可怕的，代表顧曉曉是真的已經釋懷了，既不再糾結過去，也對未來不再有任何幻想。
所以，看著顧曉曉抱著顧堯走出視線之內，厲風爵都沒有伸出手攔住顧曉曉，隻是眼神複雜地看著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