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時間管理大師
陸薇薇聞言,笑道:“不是我本子寫的好,是這世上到底好人多,壞人少;且一切前因後果都明明白白告訴了聽眾們,他們心裏都有一杆秤,自然便知道到底誰對誰錯,誰善誰惡了。”
李成棟忙點頭,“所以我從來都覺得小巍你比你表哥聰明一百倍呢,這樣兵不血刃的法子,他便是下輩子也想不出來。我們也不可能逢人就去解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不是當事人,誰又能真清楚一切前因後果?至多也就能聽個一知半解,然後再你傳我我傳你的,傳不了幾次,已經傳得徹底變了樣兒。如今好了,我們再不用擔心他們胡說八道,顛倒是非了!”
李昌叫起來,“爹,您要誇表弟就誇嘛,幹嘛還要帶上我,我有您說的那麽笨,下輩子也想不出這樣的法子嗎?指不定再過三五十年的,我就能想出來了,那不仍是這輩子?您真是門縫裏看人。”
說得陸薇薇與李成棟都忍不住笑起來。
陸薇薇笑道:“表哥幹嘛妄自菲薄,我相信你肯定要不了三五十年,才能想出這樣的法子,至多也就一二十年,肯定就能想出了。”
李昌嗬嗬,“那我還真是要謝謝表弟這麽看得起我,這麽相信我的實力了哈。”
話音落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並未真為李成棟誇讚陸薇薇卻貶低他之事產生任何負麵的情緒,表弟本就聰明靈慧,誰見了都誇,他也從來都隻會為自己能有這樣的表弟與有榮焉。
吃過午飯,李成棟與李昌便分頭忙活兒去了。
陸薇薇倒是也想跟了李昌一起去的,李成棟非不讓。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再清楚不過小巍真實身份的,怎麽能讓她什麽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觸?
陸薇薇無法,隻得先自己回家去。
卻是剛上了穿城而過的洲河上圓拱橋的台階,餘光就見水麵上的烏篷船裏,有個人影似曾相識。
不由本能的定睛一看,才看清原來竟是謝令昭,隨即還看清了他旁邊的三四個穿紅著綠的女子。
天泉縣就這麽巴掌大,雖然男女大防並不是太嚴,卻也從來少見不年不節、青天白日就跟男人一起遊船的女子,何況誰家正經女兒那般穿戴的?
那些女子都來自哪裏,不言而喻。
陸薇薇不由扯唇哂笑,想不到謝令昭除了跋扈囂張,肆意妄為,還是位“時間管理大師”呢?
不過,與她何幹?
他最好被美女蛇們纏得再沒時間去學裏,讓夫子和同窗們都眼不見心不煩,才好呢!
陸薇薇一路背著書進了村裏。
剛進村口,可巧兒就見李澈挑了擔子越走越近,忙笑著打招呼:“澈表哥,幫根三舅母幹活兒呢?我還以為你這會兒肯定在家看書。”
李澈一身粗布短打,大抵因為走得急,向來白得有些不健康的臉難得紅紅的。
瞧得是陸薇薇,他忙放下擔子,大大方方笑道:“我看了一上午的書,午飯後又睡了一覺,下午自然該活動活動筋骨了。巍表弟從城裏回來嗎,怎麽不見昌弟?”
陸薇薇笑道:“是剛從城裏回來,舅舅有事讓表哥去做,所以我先回來了。澈表哥挑的什麽,你傷還沒好呢,要不我幫你挑?”
說著就要上前。
李澈忙擺手,“這又髒又臭的,別汙了巍表弟的衣裳,我傷已經好很多了,不影響幹活兒的,巍表弟快家去吧,我不耽擱你了。”
正說著,李澈娘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阿澈,不是讓你放著,我來挑嗎,你隻管看你的書去。你娘又不是七老八十了,這點兒活還是能幹的,真是,我在後麵叫你半天,你也不應,走得又快,可讓我好追……小巍也在呢,你打哪裏來?”
陸薇薇笑道:“根三舅母好,我剛從城裏回來。”
李澈娘還待再說,李澈已皺眉道:“娘,我不是說了,讓您就在家照顧爹,剩下的活兒都交給我嗎?您快回去吧,我看了一上午的書,再不出來休息活動一下,眼睛都要壞了。您快回去吧,啊?”
“那也不用你幫我幹活兒,還是幹這樣的髒活兒粗活兒。”
李澈娘瞪眼,“你一個讀書郎,將來還要當官老……總之,這絕不是你該做的事,快回去洗一洗,換身衣裳,看你的書……不想看書了,就跟小巍一起說話,一起玩兒去吧,仔細旁人見了笑話兒你。”
李澈滿臉的無奈,“娘,我怎麽就不該了?別說我如今還什麽都不是,就算將來我真有幸得中,樹高千尺不忘根,我也一輩子都是李家村的人,一輩子是您和爹的兒子,誰還不知道誰?”
“我不偷不搶,隻是憑自己的雙手幫家裏出一點力,到哪裏都行的直坐的端,不怕人笑話說嘴;反倒我日日都打著看書學習的名義,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隻苦自己的娘和妹妹兩個弱女子,才要惹人笑話說嘴吧!”
陸薇薇忙笑道:“根三舅母,澈表哥平日已經夠刻苦了,不差一日半日的哈。何況將來考試時,一考就是幾日,沒有好身體,也撐不住,您就讓他活動活動吧。”
李澈娘勉強笑道:“家裏什麽劈柴挑水的活兒一直都是阿澈做,已經夠他活動了。你快回去吧,你爹病著,哪哪兒都不舒坦,你回去陪他說說話兒也是好的。”
李澈臉色不好看起來,“還是娘回去照顧爹吧,妹妹女兒家家的到底不方便。我把地澆完就回去,您就別說了,再說我要惱了啊。”
說完已不由分說挑起擔子就走,連招呼都忘了與陸薇薇打一聲。
李澈娘忙要追上去,陸薇薇笑著叫住了她,“根三舅母,您就讓澈表哥去吧,他也這麽大的人了,要不是念書,指不定都娶親生子了,不該挑起家裏的擔子呢?也誤不了澈表哥學習的,他真的又天賦高又刻苦,您的好日子且在後頭。”
“可讓他那些同窗知道他還要幹這樣的活下這樣的力,肯定要笑他的。”李澈娘紅了眼圈,“我和他爹給不了他好些的日子,已經夠委屈他了,他要是托生到了別人家,又怎會……”
陸薇薇暗歎一口氣,正色道:“根三舅母,別人要怎麽說都是別人的事,隻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夠了。您往後也請盡量少在澈表哥麵前說類似‘怎麽怎麽委屈了他’,‘他什麽都不要管、隻消學習’、‘我們全家的指望可都在你身上了’的話,您說得多了,不會讓他感激您對他的心疼,隻會讓他難受愧疚,心裏的壓力也隻會越來越大,那才真會影響他的學業,還望您明白。”
‘我知道我吃不起蛋糕,隻能吃饅頭。但我不需要旁人反複提醒我這件事,這隻會讓我厭煩,隻會讓我覺得,關心有時候也是一種沉重的負擔。’
陸薇薇忘了自己是在哪裏看過的這兩句話了。
但她能想來李澈的心情,本來他可能並不覺得日子有那麽苦,自己也需要為自家的卑微貧窮自卑的。
奈何自己的娘時時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自己都那般艱難了,還要盡可能給他能給的最好的一切,他又怎麽可能心安理得的受著?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隻會難受愧疚,自卑自怨的。
偏別人哪怕是惡意的嘲笑,也及不上至親雖是善意與無意,卻無時無刻不在的提醒來得讓人難受。
別人他可以恨、可以不在乎,至親又要怎麽辦?
隻盼根三舅母能轉過這個彎兒來,往後不要再一味的苦大仇深,久而久之,真個壓彎了澈表哥的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