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韓靈
思路轉變了,視野寬了,就業麵廣了,我馬上就找到合適的公司了——一家韓國知名化妝品企業中國總公司北.京分公司東城區總代理手下的一名推銷員。公司的李經理是一個半禿頂的中年男人,我去公司麵試的那天,他簡單給我介紹了公司情況。辦公室很小,裝兩個人都嫌擠,各種化妝品、洗發水、護發素占據了大部分的空間。肆意散落的垃圾像一年沒打掃過衛生一般,角落裏一台飲水機泛著老舊的黃.色。
李經理看我左右環顧,體貼地問:“梁小優女士,您對我們的辦公環境不滿意嗎?”
“啊!沒…沒有啊。”被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感覺自己有點沒禮貌。
“這隻是暫時的!”他雙手捶著桌子,信誓旦旦地對我說:“等將來咱們市場做開了,生意做大了,不愁沒有一個好的辦公場地,在我這個公司,隻要你有夢想,隻要你敢想,我們就敢給你創造平台!不是有句俗話說,夢想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嗎?諾,你看!”他指著窗外層層疊疊的高樓,放大了聲音說:“看吧!全北.京都是我們的客戶!全北.京都是我們的市場!隻要是女人,都能發展成為我們的會員,都能把我們的產品傳播出去!一傳十、十傳百,女人的力量是不可小覷的,隻要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市場,隻要有市場,就有利潤!梁女士!”他突然叫我的名字,還管我叫女士,把我驚了一跳。
“啊?”我趕緊站起來配合他。
他張開雙臂,露出慈母般的笑容,說:“加入到我的團隊中來吧!我代表中國分公司和韓國總公司的團隊,對你表示熱烈的歡迎!”他慷慨激昂地敘述著,眼睛中綻放出奇光異彩,那是對夢想的渴望和向往。
我不禁嘩然,真不知公司給李經理畫了塊多大的餅,他這是用生命在做事業啊!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他,訥訥地問:“那麽…我可以來上班了是嗎?”
“當然!我真高興,你是一個有眼光的人,所以你才有這個榮幸加入到我們團結和諧的大家庭中!梁小優女士,請允許我代表公司全體員工,向你表示熱烈的祝賀!”說完,他啪啪地鼓起掌來,打了雞血、上了發條一般,臉上依舊一副要死的綠茶婊笑容,好像整個世界都是他的。
我站起身來,以微微鞠躬的方式回饋他精湛的演技,也想對他自娛自嗨的精神表達一下我內心的崇敬之情。
第二天開始,我便早起晚歸,成為眾多銷售大軍中的一員。我的工作內容非常穩定,每天上午,李經理帶著滿腔熱情唾液橫飛的給我講解銷售技巧,下午,我承載著李經理的希望,帶著滿滿的笑容跑到市內各大美容美發機構推銷產品。而各家服務人員對我也有獨到的歡迎方式:“大家注意,那個死推銷的又來了!”每每聽到這樣的“歡迎詞”,我基本都是帶著產品黯然落跑
上班給我帶來的好處之一,就是對司馬少的不滿情緒完全嫁接到了工作上,幾乎沒有心情再去梳理司馬少的情緒,懶得去想我們什麽時候才會離婚。現在的我對婚姻並沒有明確的態度了,順其自然吧,多說一個字都嫌累。可柳艾那小妮子卻不這樣想,她有用不完的精力和體力,我和司馬少離婚風波之後,丫恨不能每小時都給我致電詢問我們的進展。我就納悶了,生活中每天需要勞心勞力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她是怎麽抽出那麽多的時間和興趣來關心我的呢,把我都關心煩了。
有天下班,因為幾度遭遇客戶的白眼,我情緒苦悶到了極點,垂頭喪氣地往家走,都走到樓下了,又駐足回頭,往家附近的咖啡廳走去。心情不好的時候,真是不想邁進那個沒有溫度的“家”。
恩愛可以產生良好的氣場,兩個相愛的人生活在一起,空氣中彌散出的溫馨和甜蜜是可以觸碰到的。而沒有愛情的人,就算住到了一起,也像是兩頭冷血動物做了鄰居一般,沒有從心底散發而出的快樂的心境,就不可能產生異性相吸的磁場,“家”就不可能像“家”。
點了一杯拿鐵,屁股剛坐到卡座上,手機就玩了命似的叫喚起來,不用想,肯定是柳艾打進來的。自從柳艾從某一天突然開始以按每小時一次的頻率聯係我之後,我果斷把她的來電鈴聲換成了“狐狸精”,這樣,每次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都不用看來電顯示,就知道是誰了。
有意思的是,自從把柳艾的鈴音換了以後,我驚奇地發現,原來在這個世界上,就隻有柳艾還記得我了,我的所有來電都是“狐狸精”,甚至忘了正常來電的鈴聲應該是什麽樣的了。對了,司馬少有多久沒給我打過電話了?好久了……
惱人的旋律響個不停,我收回飄離的思緒,接起柳艾的電話,問道:“什麽事,親愛的。”
“得,別膩!收拾漂亮點上我家吃飯!有重量級嘉賓要來!”
“誰啊?”
“你來了不就知道了!”
柳艾這股子惱人勁兒又上來了,我無奈地說:“行了,我的大小姐,都多大歲數了,就別玩神秘了,快告訴我是誰?”
“少廢話!韓靈不讓我說!”
“什麽?!韓靈來啦!太好啦!”我興奮地叫起來。
“……梁小優你是不是找死,你套我的話!”
我哭笑不得地說:“我可真是比竇娥還冤!你自己智商不夠用,還賴我?就你這點腦含量,放在戰爭年代,肯定是一小叛徒。”
“行了行了!別貧!快來吧!來晚了不讓你進門!立刻!馬上!”
“嘟嘟嘟……”
我看了看剛剛點過的拿鐵,本想起身,又舍不得那杯咖啡,咕咚咕咚兩大口,哎?蠻好喝的,咕咚咕咚又兩口,直到全部喝完了才往自己家裏跑。
回到家裏,司馬少不在家,我在大大的衣櫥中翻騰以前買的名牌,想著都是揮霍司馬少的錢換來的虛榮而已,又把那些大牌扔到一邊,去試我最近一段時間買的幾套便宜的服裝,試來試去,一分錢一分貨,怎麽都不如以前那些衣服穿在身上順眼。算了,還是撐撐場麵吧,於是套上了我以前最常穿的一件粉紅色連衣裙。裙子套頭的時候,衣角還掛到了戒指的“♀”符號上,我扭曲著胳膊摘了半天才拆開。坐在床上,仔細檢查戒指有沒有被刮壞,這麽多年了,這個戒指我始終帶著,它最初是我要送給卓悟的禮物,情侶款式的,後來又跟著我組建了家庭,另一枚陰差陽錯地戴在了司馬少的手上。它就像我親密無間的戰友,見證了我整個青春的愛情,淒淒慘慘戚戚之後,與我生死相依。
五年沒見過韓靈了,不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麽樣了。想當初,那丫頭可絕對是一不食人間煙火的小神棍,絕情斷愛,一門心思搞她的陰陽五行,鑽研她的佛學道法。現在的她,不會已經道袍披身,雲遊天涯了吧?
我家離柳艾家並不遠,轉幾個彎就到了,敲開柳艾家的門,謔!司馬少居然也在!
柳艾滿臉嬉笑地看著我,司馬少麵無表情地瞅了我一眼,就跟周東澤進廚房忙活去了,兩個大男人圍著彩色的圍裙,周東澤輕車熟路地擺弄著廚房那些工具,而司馬少就顯得有些笨拙了,我們倆結婚之後,他可是很少進廚房的,不對,確切地說,是隻進過一次,就是我們吵架的那次。到不是我自誇有多賢惠,隻是從不像柳艾這般,喜歡膩著周東澤給她做飯吃,我對司馬少沒有一點的依賴,從始至終都沒有。
“韓靈呢?”我拖鞋進屋,狠狠瞪了柳艾一眼。
司馬少遠遠望見我穿著的連衣裙,神情中閃出一絲詫異,隨即又被麵無表情代替了。
柳艾看看司馬少,又看看我,說:“韓靈沒來呢,應該快到了吧!”
我倆進屋坐在沙發上,我筋鼻子瞪眼睛地對柳艾小聲說:“你把司馬少叫來幹什麽啊!明知道我倆沒什麽說的,一會韓靈來了,多尷尬啊!”
柳艾勸解說:“哎呀,安啦!就是因為你倆平時沒有話,我才給你們提供一個這麽好的場合啊!你們找個機會把關係緩和一下吧,畢竟還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道理你懂不懂?何必鬧到這個地步呢?況且,人家司馬少一直都沒做錯過什麽,都是你這丫頭今天開心了就跟他多說兩句,明天不開心了直接嘣了拉到,哪有你這麽絕情的人!就算離婚,你也得給他個時間準備一下吧!你知不知道你倆結婚以來,司馬少受了多少委屈!”
柳艾不喘氣地說了一堆,我竟毫無招架之力。在司馬少這件事情上,她說的的確是對的,我承認,我對不起他。
我說:“柳艾,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了,緩和關係已經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了。你認為我還有退路了麽?”
“怎麽沒有!司馬少不是不同意離婚麽?他還是喜歡你的!”柳艾堅定地說。
“可是…我不想回頭了啊,過去的那種日子,於他於我都是一種折磨。”
柳艾撅嘴說道:“你現在這種日子隻是變了個法的在折磨他,梁小優我說你可長點心吧!”
“我……”
剛要說話,敲門聲響了。屋內四個人的目光全部盯在門上。
“韓靈來了!”柳艾興奮地彈起,飛奔到門口開門。
我還沒看清來的人是誰,柳艾已經一個熊抱把門口那個人無死角地抱了個遍。韓靈沙啞又男性化的聲音從柳艾咯吱窩下麵飄出來:“小艾…我要被你抱死了!”
“啊!韓靈!我真的想死你了!”柳艾驚聲尖叫,韓靈把腦袋從柳艾的脖頸旁邊費勁地伸出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還沒緩過乏來,我也一個熊撲加入了擁抱韓靈的隊伍,韓靈一口悶氣又被憋在了我的懷裏。
我激動地說:“韓靈!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
司馬少和周東澤看見韓靈來了,從廚房走了出來。周東澤也見過韓靈的,他在追柳艾的時候,還請韓靈給他算過卦呢。但見我們幾個女人嘰嘰喳喳聚成一堆,誰也不理他倆,他倆又轉回廚房。
我們把韓靈擁到客廳中央,從進屋開始,韓靈就被我和柳艾左擁右抱的,也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可算安靜下來了,韓靈長歎一口氣說:“這麽多年了,你倆依舊沒變,我這條老命每次到你倆手裏,都得沒半條。”
我和柳艾開懷大笑,這麽多年來,還真沒什麽事能比得上老友見麵這般與愉快的。
我仔細打量著韓靈,這廝真的修成仙了,雖然以前長得不好看吧,這麽多年來居然一點樣子都沒變,膚色還是炭黑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粉厚粉厚的。上大學那會兒,我們就總開玩笑說韓靈看著比成年人老,以後畢業了,肯定看著像老太太。今日一看,丫並沒有比那時候老啊,甚至皺紋都沒比那時候多一道,她現在的樣子簡直和大學那會一摸一樣。
我再打量打量柳艾,看看她眼角邊的魚尾紋,丫兩輛卡車的保養品都無法對抗衰老的速度,韓靈那種既不化妝又不保養的人是怎麽做到的?
看到柳艾的目光也在一臉疑惑地遊走在我和韓靈之間,我突然意識到柳艾也在和我一樣納悶著,又突然意識到,雖然我和柳艾眼中的韓靈沒有變化,但是我眼中的柳艾老了,柳艾眼中的我也老了。想到這裏,不禁長歎,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啊!
我們並排坐在沙發上,一瞬間,空氣中彌漫出一絲尷尬,三個曾經親密無間的人如今重逢,竟不知從何處開始聊起。
柳艾最先清理了嗓子,問起韓靈的近況來:“韓靈,這些年你怎麽樣,還好嗎?”
韓靈點點頭:“好,很好,塵世的紛繁永遠不可能擾亂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在我看來,並沒有好與不好這一說,我隻能說,這些年我過得和大學一樣,心如止水。”
“……”
太久沒聽韓靈說話,這冷不丁聽到,有些不習慣了。
“啊…哈哈”柳艾適時地掩飾住了我倆麵麵相覷的一幕,笑著說:“哎呦,我們的韓大仙又回來了!怪不得這麽多年都沒變樣呢,我早就聽說,修行的人都年輕,就那個張三豐,不就活到三百多歲麽!”
韓靈很認真的搖搖頭說:“我隻是信徒,不是妖精。”
“你怎麽不是妖精!這麽多年了,我和梁小優都老成什麽樣了,你看你,一點都沒變。”
我不滿地插嘴道:“哎,我這是躺槍啊,你自己老就行唄,拉上我幹什麽呢?”
柳艾吐了吐舌頭說:“我本來隻想說你老的,怕你孤單,才把我加上的。”
我不樂意地指著柳艾說:“哎?你個小妮子……”
“行了,行了。”韓靈平靜地說:“從上學開始,你倆就隔著我拌嘴,我都多大歲數了,心髒可不像以前那麽好了,你倆給我留一片淨土吧。”
我對柳艾笑著說:“看在韓靈的麵子上,今兒就放你一馬!”
柳艾站起身來行禮:“謝小主恩典。”
我倆咯咯地笑,韓靈就那麽坐在我們的中間,麵無表情。
這一幕,真的好懷念……
“韓靈,準備什麽時候皈依我佛啊?”我問。
這次再見,我敢篤定她以後肯定要出家的。
韓靈回答:“這可不好說,等把對老公和孩子的義務盡完之後吧。”
“什麽?”我掏了掏耳朵,確認自己沒有幻聽。柳艾可沒有我這素質,她是直接大叫出來的:“韓靈你結婚啦!你,你,你有孩子啦!”
我倆滿臉激動,韓靈一臉無辜地看著我們,和緩地說:“是啊,有問題麽?”
我吼道:“你居然問‘有問題麽’,這問題可大了!韓靈你不是信佛的麽?不是信什麽天主耶穌基.督和釋迦摩尼的麽?”
韓靈長歎一口氣,忍無可忍地對我說:“你的宗教概念太混亂了,佛教信仰和供奉的就是釋迦摩尼,而基.督教信仰和供奉的……”
話還沒說完,柳艾直接把自己的臉貼到了韓靈的眼前,陰森森地看著她,幽幽地說:“韓靈,你不是沒有感情嘛?你不是斷情絕愛嘛?你怎麽能結婚的呢?還會生孩子?!你有這個功能麽?”
韓靈不氣不惱,一本正經地說:“我結婚不是因為愛,隻是為了在人世間盡到自己應盡的義務而已。”
“什麽?”我和柳艾一起看著淡定的韓靈,就像在看一頭外星怪物。
韓靈卻覺得她的理論沒什麽不對,繼續說:“既然托生為人,既然上有父母,就要在塵世間把自己應盡的義務做好,不對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不光是針對男人的。人世間的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嫁人很正常,生孩子也很正常,這並不耽誤我的修行。”
柳艾搖頭說:“韓靈,你總是能把一件臭不要臉的事情形容得那麽高大上,佩服!打著佛教的幌子,給自己無法斷絕七情六欲找了一個那麽高雅的借口,既滿足了人欲,又對上蒼有了交代,一箭雙雕啊!”
韓靈素來知道柳艾直言直語,也不生氣,緩緩解釋說:“我還真不是為自己辯解,說實話,我老公很一般,我對他也沒什麽感覺。之所以嫁給他,完全因為繁衍所需。作為人類應該完成的任務我有完成的必要,隻有把塵緣了了,才能談脫離不是?”
韓靈這些年明顯功力見長,越說越懸,柳艾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樣子是後背直冒涼風。而我與柳艾的側重點不同,我更加難以理解的是她的那句“結婚是繁衍所需。”
我不解地看著韓靈,說:“你結婚的理由太霸道了啊,你是怎麽跟一個毫無感情的人生活下去的?”
說完,遠處正在忙著做飯的司馬少敏感地看了我一眼,又趕緊低下了頭,手上洗菜的動作因為思考問題而停了下來。我的感官係統察覺到了他這一動作,心裏暗暗顫動。司馬少肯定多心了,以為我把韓靈的經曆安放到自己的身上,以為我所說的“毫無感情的人”就是他了。
韓靈仔細思考了我的問題,回答道:“因為我維係情感的方式與你們不同,你們所害怕的一切我都不會害怕,比如失去、背叛、冷漠、不被愛……我的精神世界裏有信仰,不會空虛,我的幸福感可以自己培養,不需要從另一半那裏獲取養分,不會將我的喜怒哀樂寄托在他的身上。與其說我們是夫妻,倒不如說我們是獨立存活的兩個個體,不相互依存,不相互傷害。”
啞口無言之後,柳艾嗤笑了一聲,譏諷地說:“韓靈,你過的不是生活,是智慧!佩服,佩服。”
韓靈微笑點頭,對柳艾的誇讚表示笑納。
柳艾帶著一臉研究的表情看著韓靈,說:“我很想知道,你老公是怎麽做到的。”
韓靈說:“做到什麽?”
柳艾毫不客氣地說:“做到跟你一樣冷血的啊!”
韓靈雙手合十,一語道破他倆之所以能融洽相處的玄機:“他也是修行之人。”
“難怪!”柳艾怪裏怪氣地說:“你倆整個一組合啊!”
我納悶地看著她,她小聲飄來四個字:“黑白無常…”
我倆撲哧笑出聲來。
韓靈絲毫不介意,自顧自地說:“你倆就笑吧。人生境界不同,思想自然不同。”
我撫著韓靈的背說:“好啦好啦,我們的大思想家,知道你厲害,快歇一會兒喘口氣吧,說了這麽長時間也累了吧,一會咱就吃飯了。”
大致了解了韓靈的近況,談話就算告一段落。不得不說,韓靈跟正常的女人是不一樣的。對幾年不見的好友,一個正常女人的態度應該是像我和柳艾這樣的,深度挖掘一下對方的近況,從中找找可供八卦的娛樂花邊來。而不正常如韓靈的女人,完全不在乎我和柳艾這些年過得怎麽樣。一開始我還怕談起我的婚姻,畢竟當著司馬少的麵說這個不太好,暗中組織了很久的語言去解釋我現在的生活。誰知韓靈對於我和柳艾的現狀一點都沒有過問。
聽到我說要吃飯了,韓靈摸了摸肚子說還真是餓了,咱們去哪吃呀。
韓靈問完這個問題,我才突然意識到,那邊的司馬少和周東澤還沒有做個介紹呢!原來韓靈並沒有注意到司馬少和周東澤,她一進屋就被我和柳艾包圍了,我倆見到韓靈,激動得將廚房裏兩個大男人忘到了腦袋後麵。司馬少和周東澤期間本來進客廳想寒暄一番,發現三個女人聊得正歡,並沒有寒暄的必要,就又回廚房了。
柳艾指了指廚房的周東澤和司馬少,說:“哎呀,把他倆給忘了,那裏麵做飯的是我老公,咱們一會就在家吃,吃火鍋,馬上就準備好了。”
韓靈抬頭看了看廚房,柳艾笑著說:“周東澤,你見過的!”
韓靈低聲說:“就是大學時候那個一根筋死追你的富二代?”
柳艾點頭說:“是啊。”
韓靈說:“挺好,學生時代的感情最純了。你呢,小優,和卓悟怎麽樣了,他回來了麽?”
“卓悟”兩個字就像有魔力似的,聽到這個名字,房間裏氣氛立刻尷尬起來。司馬少為了聽清我們的談話,把廚房的水龍頭都關上了。剛還其樂融融的氛圍,忽然靜謐到頭皮發麻。不光屋子裏的幾雙眼睛盯著我,廚房裏司馬少和周東澤的眼睛也在盯著我。我就納悶了,已經時隔多年了,司馬少這種如臨大敵的緊迫感是從何而來呢?他眼中的卓悟就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
我故意放大了聲音說:“行啦韓靈,都多少年的事情啦,你不提我都忘了。”
韓靈提起我的手晃了晃,看著我手上的戒指,笑著說:“得了,別騙人了,這不是你當初送給卓悟的生日禮物麽?這對金鑲玉情侶戒指,這麽彪悍的禮物,我可是看過一眼就記得了啊。定情信物還在手上戴著呢,你說把他忘了就忘了啊,我可不信。”
韓靈說完,我和柳艾齊刷刷地向司馬少的方向望去。這戒指雖然是大學我要送給卓悟的生日禮物,但卓悟卻在禮物送出之前就離我而去了,這戒指我則一直保留著,直到與司馬少結婚,我將它們翻出來,作為我的婚戒,將另一半給了司馬少。
司馬少如遭雷擊,愣愣看著自己手上的“♀”,拎著菜刀的手微微顫動著,眼神從難以置信逐漸轉為羞憤,真怕他舉起刀來把自己左手的無名指連著戒指一起剁下去。
韓靈意識到了空氣的凝固,尋著我們的目光看去,剛看見司馬少的時候像看見了一個陌生人,努力回憶和辨認了一會兒,恍然大悟起來,看來是想起司馬少來了。從我和柳艾的表現看來,韓靈自知失言,張開嘴“啊”了半天沒想出該說什麽來彌補。
救場一向是柳艾的工作,在一片沉靜中,柳艾哈哈大笑,對著韓靈說:“哎呀,你要不說,我也和小優一樣,早就忘了卓悟是誰了,對吧司馬少。”說著衝韓靈說:“你快過來吧,我給你介紹介紹我和小優的老公。”
韓靈是個聰明人,一下就明白了柳艾話中提點到的我與司馬少的關係,趕緊站起來向廚房走去,對司馬少不好意思地說:“剛才隻看見裏麵站著兩個人,沒想到是司馬少,更沒想到你們已經結婚了,佛家講不知者不罪,你不會怪我的吧?”
司馬少將菜刀扔進水池中,禮貌地向韓靈點了下頭,也沒搭韓靈的話,直接衝著我走過來了,戒指從無名指上脫下,輕輕彈向空中,戒指在我的眼前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掉在了地上,在我和司馬少之間滾了幾個圈,落定在他的腳邊。我趕緊躬身去撿,誰知他挪動皮鞋,將戒指一腳踩住。我的手凍結在半空,抬頭去看他。他的臉被黑雲籠罩著,麵色與他腳上的黑漆皮鞋一樣黑,目光冰冷如梭,無愛無恨,無喜悅無憤恨,似乎沒有什麽想要傳達給我的情緒。
“你幹什麽呀!抬腳!”我有點生氣地說。
他腳下用力,腳掌左右擰了擰,玉質界麵碾碎的聲音從他腳下傳來,清脆又絕望。
“小優,離婚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