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盔甲還是軟肋
突然心生一動來到公司樓頂,拾階而上,有個小拐角,這裏一張畫板一張椅子,三麵都是窗,透個氣。陽光很媚,照到身上懶洋洋的。
因為怕曬,她把頭發披下來擋住臉,所有的吃相難看的紛擾糾結,勾心鬥角,都仿佛無聊的背景音,隱藏在這個城市叮叮梆梆城市建設的音符裏。
“如果有一天
我們必須陌生
那麽請你在我的肩頭
留下所有的不幸
然後象一片雲
飄向朗朗晴空
不要回首
別被我留血的肩頭
染紅了你的美麗的眼睛”
輕輕的吟著這首詩,白芷塞上耳機,將自己沉浸在音樂裏,修整了一會兒,她轉過身行走下樓,慢慢地走到之前的那個秘密基地——塗鴉牆那裏去。
從地上撿起一支綠色油漆的筆,在牆上毫無目的的塗抹起來,腦子裏突然湧進來一係列的人和事,執筆的右手開始劇烈的顫抖,定睛一看,牆上塗抹的線條完全扭曲不成型。
試了多次,白芷突然發現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從未畫過畫的人,所有的圖形空間感、線條表現力全部消失,呈現在牆上的,是一個稚嫩的、扭曲的、拙劣的沒有任何藝術天分的塗鴉。
右手還是一陣緊似一陣的抽動著,一種從未有過的酸疼,從手腕上傳過來。白芷連忙放下左手的油漆罐,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才勉強止住了右手的抖動。
但是心力,卻像是有什麽在攪動一般,翻江倒海的抽動起來;手中的筆刷是再也握不住,不由得啪的一聲掉了下來。
啪啪,兩聲響由身後傳來,緊跟著的是有什麽掉落下來的聲音。
有人來了?白芷轉身望向身後,居然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朱小姐。
“你怎麽在這兒?”白芷驚訝的張大了嘴。
朱小姐輕輕一笑,語帶雙關:“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隻見她走到牆跟前,伸手輕輕的撫摸牆上還未幹的油漆,喃喃自語:“綠油油的,很像植物對不對?多麽有春天的氣息。”
“你,究竟想說什麽?”白芷微皺眉頭,眸色一緊。
“其實,你不必怕我。”朱小姐回過頭,淡淡的看著她,“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是有很多的誤會。”
她過來輕輕的握著白芷的手,溫柔的笑著,“我們畢竟那麽就的同事,是一起戰鬥過的夥伴。”
門口有些聲響,白芷回過頭,發現韓安瑞不知什麽時候也來了,不知從哪兒搬來了一把沙發椅,放在整個屋子中央。
白芷看著韓安瑞,怔怔的。韓安瑞已經很時間沒有搭理過她了,每次撞上她都是回避著眼神,似乎勉力著維持著一個同事的最基本的客氣,努力的保持著自己的形象風度。
什麽時候起,白芷在他眼裏,變成了一個不堪忍受的存在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如今還能看到他,白芷已經覺得似乎在一個黑色的屋子裏,看到了一絲光亮,和新鮮的空氣,生命好像放出了光彩一般。
白芷走過去,輕說:“你也來了?”
韓安瑞看了朱小姐一眼,訕訕的笑著,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但是一瞬間,眼裏的嫌惡和強忍著的譏諷哂笑稍稍褪去,漸漸露出一絲哀怨和憐惜。
似乎有點害怕再沉陷,猛地調轉眼神,白芷垂下頭盯著腳尖,低聲自語:“究竟是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不知什麽時候,朱小姐走過來站到了她的身邊,溫和的笑著,“shirley你最近一定是太累了,臉色有些白呢,這樣吧,”她輕輕的握住白芷的手,拉著她走到椅子跟前,扶助她的肩,把她按到椅子裏,“來,坐下來休息一下。”
“harry,”朱小姐低頭看了看手機,扭過頭去對著韓安瑞客氣的說,“那個客戶說要和我們電話溝通下,負責人電話已經打過來了,打的是我桌子上的直線電話,你去接一下,我隨後就過來。”
韓安瑞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你在聽這個歌?”朱小姐冷不丁的問。
“嗯。”白芷有點驚恐的眼神看著她。
“其實你不必”朱小姐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來吧,我給你推薦一首曲子,你聽了之後,絕對會喜歡。”
她熟練的打開藍牙,“開藍牙吧,我傳給你。”
白芷猶豫的看著她,沒有動。此時,《callaybe》的曲調從白芷的手機裏想起來,原來已經切換到這一首了。
回憶如潮水般的湧進腦海。
“你喜歡什麽歌啊?”白芷和韓安瑞兩個人坐在樓梯間的台階上,韓安瑞塞著耳機在聽歌。
聽她這麽問,韓安瑞取下一隻耳朵裏的耳機,伸到白芷跟前,不等白芷伸出手,他再把耳機直接塞到了她的耳朵裏。
一陣旋律跌宕起伏、節奏歡快的歌曲聲傳來。
“《callaybe》”,韓安瑞輕輕的說,“callaybe”。
回過神來,白芷哆哆嗦嗦的點開手機通訊錄,不小心按了韓安瑞的號碼,現實撥通了,但不過十幾秒之後,手機顯示摁斷了。
曾幾何時,他和她,親近得用同一個耳機聽同一首歌;可如今,他和她,似乎隔得如此之遠,猶如天塹。
白芷緩緩的抬起頭,啞著嗓子說,“好啊,你傳給我吧。”
這樣是不是會借由朱小姐,離他稍微更近一點?
曾經的她總以為,愛是盔甲,愛是勇氣,合則天下無雙,分則各自為王;可如今,她終於明白,愛是不忍,愛是軟肋,愛是怯弱和卑微。
一陣森林中夾雜著鳥鳴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天際傳來,白芷閉上眼睛,靜靜的聆聽這大自然的天籟之音。
“你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說著,朱小姐輕輕的轉身離開了。
來到辦公室,正好撞上蔣思頓,蔣思頓看到她,說,“來來來,正好,商量一下,有其他公司打電話來問白芷的情況,似乎是在做背調,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麽說?”
“您是不是還打算給她寫個推薦信?”朱小姐抬起頭,看不出表情。
“大家共事一場,好聚好散,況且她最近不也挺安靜沒什麽出格的舉動。”蔣思頓眯著眼回憶著。
“youdeher”,朱小姐眼中透出狠戾的神色:“是你創造了她,她的一切都是你帶來的,工作經驗和鍛煉出來的能力。你要,讓她到競爭對手公司去效力,給自己增添麻煩嗎?但是你看看,她對你做了些什麽?”
一陣憤怒從蔣思頓的丹田處升起,他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讓她上行業黑名單。讓她被雪藏。她不是愛拚事業?當她沒有事業沒有職業身份,她還有哪裏有什麽人設魅力?她就沒有任何光環了,韓安瑞還會青睞她嗎?”
朱小姐拿起資料夾中的一疊紙,在桌麵上放下,再在淩亂的工具盒裏翻找出回形針,把紙張別起來:“要說美貌,新鮮的小姑娘一茬一茬的長起來,新鮮勁兒過了,韓安瑞怎麽可能還會繼續保她、維護她?他們怎麽可能依然在一起?那個時候,您不是又有機會了嗎?”
“您不會依然還相信,這世界上真有生死不渝的真愛吧?或者他們之間是真愛的話?那你們算什麽?”
朱小姐輕輕的撥弄著手裏的筆,勾唇一笑:
“但大概是您現如今可以送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
過了一會兒,她看向窗外,似乎跑題了一樣的說:“被智人滅絕的古人類,就幹淨的非常徹底,智人如果不滅絕它們,就輪到智人被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