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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遊戲一場

  在一個先前沒見過的房間,裏麵帶有英式風格和中式風格雜糅的裝飾風格。暗紅和金黃成為房間裏的主色調,所有的家具似乎都被一層碎花布包裹著,牆壁上卻掛著幾幅中國山水畫。


  朱小姐臉色發白的半躺在床上,床頭櫃上放著一本書,白芷仔細看了看書名,正是先前看到過的《安娜卡列琳娜》。


  朱小姐此時臉色憔悴,原本黑黃的膚色裏透出一片蒼白,呈現出一種明度挺暗的青。房間內光線不是很強,主要是壁燈上籠著一重微黃的光,她心神虛虛的茫然的看著前方,床邊有個繈褓裏發出小貓一樣微弱的細若遊絲的嬰孩的哭聲。


  突然她轉過臉看向門口,原來是有人敲門,“進來!”她轉過眼神,看著進來的人,從床邊的櫃子裏翻出一個黑色的皮箱,微微打開,是一疊疊的紙幣,“去,把她送去福利院。”說著手指向床邊露出一圈黑發的小孩子。


  “那,先生那怎麽說?”


  “你別管,我自有主意。”


  現實生活裏的人,永遠都是帶著一重重的麵具,像是一顆顆洋蔥一般,永遠是撥開一層,又緊接著呈現下一層,遠不如舞台上那麽臉譜化。


  白芷思忖,“真有意思,此前怎麽沒有發現這一點呢?”


  你看,朱小姐那麽矮小瘦弱,一米五幾的身高,常穿軟底的平底鞋,走路輕飄飄的,頭發枯黃稀疏的模樣,你怎麽也不會想象出她纖細的手指間,永遠撥弄和彈奏著影響他人命運的華章。


  而韓安瑞,那麽濃墨重彩、墨色眉眼白皙皮膚如此有存在感的長相,身形也算高大修長,讓大多數人都見之忘俗的這樣一個人,據後來的表現來看,確是毫無自我主張、沒有自我意誌,隻是他人傳聲筒一樣的近乎透明一樣的角色。


  上帝造人,果然自有其獨特的想法。


  “我不理解。”白芷呆了好一陣,喃喃自語。


  “嗯?”“孔雀”著實耳尖,什麽也逃不過他的敏感。


  “為什麽,為什麽朱小姐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永不讓自己吃虧的人,一個控製控製意識所向披靡的人,堪稱意識上的君主……會做出這樣的事。


  她極其善於擺弄別人的心思,永遠洞穿人情世故而又不發一言,永遠能夠兵不血刃的得到她內心深處真正想要的一切,她.……

  於她而言,她已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如願和她的男朋友Andrew順利結婚,事業也一片向好、一帆風順,為什麽?為什麽還要誕下一個黑頭發的孩子?如果我沒記錯,這時候她還沒有離婚吧?”


  “人性是複雜的。”“孔雀”攤了攤手,搖了搖頭。“不過——”


  他扭過頭去,把玩著石壁上的藤葉,特地把臉轉向一邊,白芷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過什麽?”白芷此時已然被大量的信息衝擊得內焦外嫩,感覺再怎麽樣的新聞也不會讓她更為震撼了,隻是看著石壁發呆。


  “我還記得,那會兒你們公司出現一個叫stephine的實習生。對吧?”


  “嗯”。白芷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那你知道,她為什麽也姓朱嗎?”


  “為甚——”白芷突然恍然地捂住嘴,睜大眼睛不相信一般的看著他,大量的往日回憶像是一股帶著巨大的白沫的浪潮,洶湧地朝她襲來。


  “難道——難道.……不對啊,年齡不對……”白芷口齒不清喃喃自語。


  “哼”“孔雀”冷笑了一聲,“當時的你不明白,情有可原,事到如今,你依然不明白?那我就有些搞不懂了。”他說著,有意無意的扶了一下麵前的石壁。


  記憶裏那些模糊不清的臉變得熟悉又模糊、那些聲音變得時遠時近,環繞在她的耳周;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文字、控訴和指責,記憶當中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們紛雜的獵奇眼神和或是鄙薄或是抵觸的神態……

  這一切都像是一陣嘈雜而又紛亂的交響樂,刺耳而又擾人心神,伴隨著一種讓人無力的窒息感,

  漫天的網絡文字當中,有個很堅定而清晰的聲音,憑著直覺,她知道是來自韓安瑞的:


  “你心壞了,被柳菲兒給帶壞的,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但是,朱丹是好人,你必然是嫉妒她,你不應該嫉妒別人……”


  終於——


  鐺——一聲震耳欲聾的鈴聲似乎從這些紛亂的聲音中脫穎而出,在她的耳旁炸響——


  她終於雙腿一軟,重重的摔倒地上,她用雙手支撐著上身,濃密的長發從耳後傾瀉而下,蓋住了她蒼白的臉。


  “Why?”良久,她才發出一絲聲響,似乎在微微發顫。


  “What?”“孔雀”擲地有聲,是腔調飽滿的倫敦音,典雅當中似乎透著威嚴。


  “Why?as you knoion should be……”白芷慌不擇言,眼神中帶有一絲脆弱和祈求之色。


  “Should be ?”“孔雀”拽起她的肩膀上的衣袖,等她搖搖晃晃地站定,一雙深色的眼睛盯住她,依然是那劈裏啪啦的倫敦音,一字一頓地,此時帶有不容辯駁的神情。


  “That"s the game.”“孔雀”把“game”這個單詞咬的極重。


  “What game?”白芷皺皺眉頭,她很不滿意他把人生比作一場遊戲,但是她又很訝異於對方在提到“game”這個單詞時的凝重而又嚴肅的神色。


  “War Without Mercy.”他認真地吐辭,依然是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往外蹦的擊鼓一樣的倫敦口音,聽來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也許是看她呆呆地,似乎在回味自己的話。“孔雀”鬆開了她的袖子,臉上鐵青的顏色也漸漸淡去。


  他輕輕的抬起頭,轉過身看著別處,幽幽的傳來一句:“你明白就好。”


  原來如此,權力的遊戲裏,容不下慈悲,也沒有妥協,以及“各退一步海空天空”,隻有短兵相接、此消彼長。


  “是我愚鈍了。”白芷輕輕的撫了撫麵前的石壁。


  在無數個輾轉反則的、淚流滿麵的深夜,她無處次的止不住的想回到過去,似乎想要改變點什麽,甚至心心念念的拚了命的想要站在韓安瑞麵前,聽他說一句:“對不起”。


  在這一刻,她仿佛感覺有什麽執念瞬間抽離,像是被洗劫了一番,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輕鬆感。


  這一刻她將耐性和最後一絲期冀消磨殆盡,她放棄了努力著被接納的熱望,亦放棄了接納他。


  她解脫於不必再討人歡喜,在停止讓自己反複受累之後,竟是如此的踏實。


  白芷輕輕歎了一口氣,耳邊居然響起細碎的音樂,她伸出一隻手指,在麵前光滑的石壁上,漫無目的的劃著,輕攏慢撚抹複挑,似乎想要調動起肌肉記憶,畫出點什麽,卻發現——


  歌不成歌,調不成調。


  她是知道的。


  “豆蔻不消心上恨,才情深處人孤獨。”


  對於藝術家而言,痛苦和憂思就像冷峻的鋒刃,磨礪著破開你的肌膚,逼出你的血絲,在破口處才會長出驚才絕豔的、詩意般的花朵。


  痛苦出詩人嘛,糾結過後是進步。


  她沒想過的是,有時候劇烈的疼痛,也會直接讓這些才藝消失。


  消失到觸目所及,隻剩一片麻木的沙礫的山丘,朔風獵獵,茫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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