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王煉真
“唉姚寵,你怎麽回來了?”
伍七一句話將兩人打斷。卻見姚寵一臉鬱悶走來。
“嗬嗬見鬼!”
姚寵大嚷“我出門要回家,外麵的錦衣衛把我一攔。說隻準進不準出,裏麵的人,一個也不許走!”
林淵和醜女聞言,皆若有所悟。
酒桌上,曹太一和章望法主賓各坐。
“這酒樓的自鳴鍾有點意思。俺老章這次也買了個一個,帶回去給萬歲爺賞賞!”
章望法望著遠處的大鍾,露出欣賞表情。
“嘿,西洋的奇陰巧技而已!
皇帝乃天下之主,責任重於五嶽。勿要年紀輕輕就玩物喪誌!”
曹太一語氣不鹹不淡“我記得四年前,皇上酒醉失態,被太後教訓。還寫了罪己詔的。”
“唉曹老哥,萬歲爺的事,我們別妄自評論。”章望法微笑。
曹太一冷哼一聲,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兩人入場坐一塊,就是一熱一冷的尷尬場麵。
章望法無論說些什麽,曹太一總是淡淡反懟。如此,是個人都看得出,鹽幫龍頭對青龍特使的排斥。
不少想來賀壽巴結的人,見到錦衣衛在旁,都拘謹了很多。
楚雲幫新任幫主曹石,也是如此。坐在一旁,硬是說不上話。
他心裏有諸多疑惑,忍不住插嘴問“敢問章帥,您這次從北都而來……可是有聖意要傳達我等?”
“石兒你急什麽?”
曹太一不滿瞪他“沒看章帥風塵仆仆的?先吃好喝好,飽了肚子再說!
天要下雨攔不住,該來的自然來!”
“哎呦,還是老哥心疼兄弟!”
章望法樂滋滋喝一口酒,夾一箸菜“嗯,這蟹粉獅子頭,味道真不錯!”
說話間,章望法連受曹太一諸多暗諷淡駁,竟還是一副開心十足的笑臉。離得近的賓客,皆暗暗稱奇。
“曹老哥不要誤會,俺老章買自鳴鍾,也是心疼萬歲爺嘛!
你是不知道,這兩年萬歲爺起早貪黑的,每天睡不到兩個時辰。
你說這年紀輕輕的,俺老章這做臣子的……心疼啊!”
章望法闊眼一擠,又紅了目眶。
曹太一淡淡說“西洋有句話,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所謂治天下不易!皇上,當砥礪前行!”
“老哥說得是啊!俺老章就是希望萬歲爺記著時辰,別累壞龍體。”
章望法苦臉飲盡杯中酒“就跟筱家的小孩送你鍾表一樣……時光啊時光!”
曹太一放下酒杯看他“你是怎麽知道……筱家小孩送我鍾表?”
“知道就是知道嘍……
嗯,吃飽了!諸位,諸位!”
章望法起身團團一轉“曹老哥,各位幫主掌門,眾多英雄齊聚一堂。場麵實屬難得!
俺老章有幸前來,看著我天朝兩淮江南的豪傑們,實在高興得緊!
趁著熱鬧,俺老章再添把火。向大家介紹一位,來自海外的年輕俊傑!”
啪——啪——啪——
章望法重拍手掌,隻見錦衣衛一桌中,那唯一一個不是錦衣衛的墨袍人,緩緩站起。
酒店大廳熱情似火,但那人一身墨披風大袍。遮住麵容,也遮住軀體。
他之前在一群暗色錦衣衛中,並不顯眼。此時站起,眼尖的賓客看到,他腰間包裹,正冒血泛紅。
他挺直身子,雙手摟下炮帽。露出年輕,俊美,蒼白又憂鬱的的青年麵容。
雙眉狹長如鬢。連接著,自兩鬢垂落至肩的……兩縷銀霜!
“小真?”
二樓的司馬記博士微愕。
章望法介紹:“這位劍客,自海外安南而來。回國僅三年,便已盛名赫赫。
在粵閩浙等地除惡揚善,做了無數義事,屢得朝廷嘉獎。
他還被普陀山的誅邪聖尼,收為唯一徒弟。
半年前,聖尼不幸去世,他便繼承衣缽,成為神兵雙翎鳳新的主人。
俺老章相信。假以時日,他必成我天朝正道中的頂梁柱!”
伸手一指青年“便是此人了,王煉真王公子!”
賓客們看著站起的青年,一陣竊竊私語。
“就是在沿海活躍的那個王煉真?最近他屢除倭寇,名聲很響呢!”
“誅邪聖尼沒消息了半年,竟是死了?”
“聖尼的神兵……在他手上?”
青年默默聽著眾人談論,滿是憂鬱的雙目一眨不眨。
“我雖然看不清他的具體相貌,但從那兩隻滿是故事的憂鬱目光,和那白如銀霜的雙鬢看……這位王先生很苦!”
林淵打量一番,順口問“你知道他嗎?”
他自然是問身邊的孟嚐君醜女。
沒聽到回答。回頭一看,見這孟嚐女盯著王煉真,露出恍然神色。接著眼神變幻不定,不知在想什麽。
“孟嚐女?”
“啊?你叫我什麽?”
“你說你是孟嚐君,我當然叫你孟嚐女了!”
“哦!”
孟嚐女回過神來,喃喃說“王煉真呀,身上謎團很多呢……”
二樓欄杆,司馬記打量樓下的青年,覺得十分陌生:“小真嗎?十年前的初遇風采,恍若眼前。
才半年不見,怎麽變成這副苦樣了?”
初級觀察者路標問“先生你十年前就見過他?章帥不是說,他回國才三年嗎?”
司馬記糾正:“應該是這次回國,拜在聖尼門下有三年。他沒拜聖尼前,就成名很久了……”
林淵問孟嚐女“這麽說,他闖蕩江湖已有十年?美女,再多講講他!”
“別得寸進尺,講了章望法還講王煉真?我不說!”孟嚐女白眼。
林淵賠笑“小姐息怒!滿足下小弟強烈的求知欲如何?”
“你不是對我這醜女不耐煩嗎?”
“哪有?我們男子漢,對姑娘家最講風度!”
“在台上你還凶凶瞪我!”
“……還記仇呢?那你多瞪我幾眼,瞪回來!
其實我覺得,姑娘你瞪眼的靈俏樣……蠻好看的!”
“美得你!”
孟嚐女被逗笑“小畢揚子,你倒是能屈能伸!”
她頓了頓,說“根據我的情報。
早在十年前,王煉真在海外的安南,泰羅兩國,就是有名的遊俠。因惹怒當地權貴,作為漢商,渡海歸國。
歸國後,他以高超的刀法,凶悍的拳術名動東南。幾年打拚,漸漸登頂東南年輕一代……”
“那時,醉翁亭見他年輕有為,專門安排我,去收集他的資料。”
司馬記回憶說“我一見他就很是喜歡。
年輕的劍客,潔如白紙,有赤子之心。
有一次他喝多了,還跟我說他最大心願,就是單刀雙拳,解決沿海寇亂。
唉!少年意氣風發,揮斥方遒。
那時候他容貌肖女,總是靦腆地笑。還有滿頭的烏黑青絲,怎麽現在……”
孟嚐女說:“他來天朝不到四年,雖是海歸之人。但文武雙全,氣度謙和。與正派大幫的相處,也極為得當。被眾多風媒稱讚有君子之風。
他甚至跟浣紗宗有名的美女劍客,簌水劍劉茜,有過一段情緣。已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孟嚐女語態嬌聲地說,林淵聚精會神地聽。連帶戴二姚寵伍七,也聽得入迷。
“娶劉茜,入浣紗。繼續崛起,成為新的七俠。
所有人都認為,王煉真從此順風順水走向人生巔峰。但奇怪的事發生了。
王煉真在他風頭最盛時,突然選擇離開天朝。
對外宣稱,是在安南國的母親去世,他要回去守孝。
見過他離去的人,都說是類似‘天地悠悠,愴然涕下’的那種絕望!
更奇怪的是……浣紗宗對於這位年輕俠客的離去,並沒有挽留的意思。
隨後,簌水劍劉茜嫁入江南名門。她與王煉真之間,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可惜!”
司馬記歎氣“從事業發展看,小真這一走,相當於退出江湖。三年的聲名全部歸零。
時間一長,浣紗宗又不提。江南武林,忘記了這位驚才豔豔的少俠!”
孟嚐女說:“然後過了四年,守完孝的王煉真回來了!
他回來的十分低調,人們也早已忘卻他。
讓他重新回到武林視野的,就是從不收徒的誅邪聖尼,竟然不避嫌的收了他這個男弟子。”
林淵忍不住吐槽“誅邪聖尼?還滅絕師太呢!怎麽起怎麽個奇葩名字?”
這下不止孟嚐女,連戴二姚寵伍七,看他眼光都很疑惑。
“怎麽了?”林淵問。
“碧眼兒,你到底從哪來的?誅邪聖尼這等名人沒聽過?”姚寵吐槽。
“哦名人啊?真不知道!”
林淵說“我也是海外來的,對所有天朝大事一無所知!”
“小畢揚子信你個鬼!”
少女嬌魅瞪他。林淵被明眸一掃,心中連泛漣漪。
姚寵說:“誅邪聖尼是這二十年來,江南武林一傳奇人物。
傳說二十年前,她還是瑩瑩少女時。不幸被倭寇擄去,獻給了當時海上四巨寇之一的徐明山,受盡淩辱。
後來逃出,一心自盡,被路過的普陀山高僧解救。於是死誌一除,隻剩下複仇之心。
她在普陀山出家習武。學有所成,並得到神兵雙翎鳳。
自取法號‘誅邪’,從此開啟長達二十年的複仇之旅。
她發了瘋在沿海邊上,見到倭寇就殺。鏟除了很多賊寇,辦了很多俠義事。所以江湖民間,尊稱她為聖尼!”
戴金鎖也說“這位苦命又堅強的女人,在市井中也很受歡迎和敬重。
包括樂叔在內,不少說書人都講過她的故事。
隻是出家人不好隨意編排。
這位聖尼獨來獨往,性子古怪剛烈。不會容忍閑人把她當談資的。
連鬧了幾次,差點出人命。所以說書人都不敢講她。”
伍七感慨:“這種古怪強勢女人,竟然收了一個男弟子繼承衣缽……流言可畏啊!”
孟嚐女不屑:“流言?凡骨全是吃軟怕硬的賤骨頭!實力強大的人,有權利決定一切!
就說那些正派,自恃道統。聽聞此事,興致勃勃找聖尼,要討論禮教大防。
結果呢?迫於聖尼彪悍,又有神兵雙翎鳳在手。他們硬是不敢翻臉!
都說聖尼曆經慘事,貌如菩薩,心乃修羅!一旦結梁,必是不死不休拚命死局。
於是,正派們怕了。再不管她收徒的事!”
林淵想想,說:“可是,尼姑收男徒,那男徒還不出家。煩言碎語很多吧!”
孟嚐女聞言立炸:“怎麽小畢揚子?你也在意那些凡骨的吐沫?”
“當然咯!”
林淵漫不經意說:“人言可畏,人言可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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