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坑

  一身黑衣,一匹黑馬,從京城到康平,中間三千裏路程用了六天兩個晝夜,這期間既換人不換馬,可人在驛站一停,跑了半天一夜的馬就吐白沫死了!

  多好的一匹馬啊,就這麽累死了。叫權五的騎馬人摸摸還在抽搐的大黑馬,岔這兩條腿在驛站門口撕聲喊:“先給大爺整兩碗湯飯。”


  他是從京城趕來送信兒的,兩碗湯飯下肚活過來了就得趕緊幹活。


  送個信的事兒,簡單,但這趟是個秘密差事,不能大張旗鼓。權五咧著嘴掏牙縫裏的肉,掏出來呸的土地上,晃著兩個條腿兒找驛丞。


  “我這兒有十兩銀子,你替我朝駐軍大營跑一趟,找一個叫柳明的人,問起來就說是京城過來的。”


  柳明七人秘密前來,知道他們在康平的人寥寥無幾,一聽聞有京城趕來的人,柳明提腳就來了。


  權五,柳明碰了麵,一炷香的功夫離開驛站,去了康平的駐軍大營。


  康平在過八百裏就是關外,這裏的大營必定是層層嚴防,威風凜凜,營中的“中郎將”卻意外的個子瘦矮。


  中郎將顯然是得了提點,一見權五便衝京城的方向跪下來:“臣易誌勇,恭迎聖聽。”


  權五急忙將帶來的信雙手遞給中郎將。


  薄薄的一張宣紙承載了三千裏外的天子之意。


  中郎將易誌勇,捧著信來回看了兩遍,含著精光的雙眼射向了柳明,這心點名了是給他,因信裏提了柳明,讓他看了也無礙。


  柳明心裏早有準備,而信上的內容簡直讓他當場吃了一顆定心丸,他忍這激動,“大人,陛下親筆信再此,您還猶豫嗎?”


  猶豫!


  不能不猶豫!

  鎮王世子派遣殺手偽裝成漠北人,在朝會時行刺陛下。而易誌勇聽聞的消息是陛下羞辱來使,漠北忍受不過進而行刺,且朝廷已經朝漠北發難,這時在截殺回程的鎮王世子……


  這事太大,他一個小小的中郎將不敢輕易有什麽決定。


  看他這樣兒,柳明朝中郎將逼過去一步:“大人在猶豫也來不及了,最遲明日,必須點兵。”


  天子令,誰敢不從?


  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湧過來,中郎將喉嚨發緊。


  “大人這般墨跡可是有異議?”權五不陰不陽的插話,一把將柳明手裏的信揪到自己手裏,遞給中郎將,“有異議寫下就是,在下還等著回京複命。就是不知道大人違逆了聖意會怎樣。”


  “陛下之屈全靠中郎將出力,中郎將怎會有異議?”


  柳明又一把將信奪回去,湊到燈火上燒成灰。


  哎!

  易誌勇有心阻攔,但一個近衛敢燒毀天子旨意,送信的也不阻攔,想來是不想將信留下。


  他不好在說什麽,也頓時全明白了,衝著京城的方向拜:“明日點兵,本將親自帶人阻攔。”


  柳明霎時鬆口氣,這十幾日積攢的焦躁散了一半兒。


  權五岔這個腿痞笑:“那我不急著走了,留下瞧個熱鬧。”


  “大人——”


  有人在屋外扯著嗓子喊:緊急軍情。打斷他們商議後麵的事。


  中郎將急忙出去了。


  柳明探身朝門外看:“這個節骨眼兒能有什麽緊急軍情。”


  天空露出魚肚白,京城午門的鍾聲又響了。


  這渾厚的鍾聲聽久了竟然能聽出點兒意境,但這個對吃不香睡不著的胡子期來說太模糊了,且長時間的精神疲憊讓她想吐。


  “平安。”


  她躺不住了,胡亂從床帳裏鑽出來。


  “陛下。”


  平安急忙拿了衣裳給她披上:“陛下可是睡不著了?奴才把安神香點上?”


  胡子期擺手:“不用,陪朕走走吧。”


  她渾身難受,但具體哪兒難受又說不上來,總之就是緊張還煩躁,遣了其他太監就讓平安挑著燈籠跟著。


  灰蒙蒙的天色燈籠是照不亮的,拖遝的腳步聲也擾不了這偌大宮殿生出來的孤寂。


  胡子期隨意走動這,被涼風一吹精神好了些,看著前方高高的角樓看:“那是哪兒?”


  平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是明光宮啊陛下。”


  “明光宮?”


  胡子期想起來了。拽了下披風,朝角樓走。


  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明光宮是整個皇城最奢侈的宮殿,胡子期第二次來。


  她讓平安把高閣上的畫卷一個一個拿下來。


  “早就讓他們把這些換掉,這麽久了還在,”她隨口感歎,吩咐道,“平安啊,弄個火盆來。”


  呲。


  畫卷扔在火盆裏火星子就呲出來了。


  胡子期盤腿席地而坐,隨便火星子怎麽飛,看著平安把畫不停朝胡火盆兒裏扔,很快有了一盆子灰。


  這些畫是上任皇帝心頭肉,更是宮裏曆來珍藏的藏品,隨便拿出去一副能在京城換兩座三進三出的大宅子。


  這一盆子灰得換多少東西?

  可越燒胡子期心裏就越痛快,因為不糟蹋點兒什麽,這個節骨眼上她實在慌張。


  她探出手在火光旁翻來覆去的烤。


  陛下要烤火,平安怎麽敢讓火滅了,小跑著又搬下來幾十卷畫軸,讓那火燒的旺旺的。


  “算日子人也該到了,消息什麽時候能傳回來?”


  天崩地陷似乎也不會變個表情的平安想了想,回:“應該就這兩日。”


  胡子期把僅剩的一副畫卷遞給他:“賞你了。”


  這怕是僅有的孤品!

  平安急忙接過去:“奴才謝陛下賞。”


  從三品的官職卻不必上早朝,普天之下也隻有禁衛統領有此便利了。


  且李氏是大族,穿衣洗漱都不必親自動手,隻不過李牧有潔癖,也沒那個四肢不勤的愛好,除了需要丫鬟動手束發之外,他把自己打理的一絲不苟。


  嚴謹和鬆散在他身上奇異的共存這。


  “大人。”


  貼身的小廝躬在門口回稟:“後門來了個人,說是得過您的吩咐,叫商爽,長得一副叫花子像。”


  李牧把袖口收緊:“今個兒改備馬吧。”


  李氏是大族,宅院大的誇張,人更是多的離譜,沒成家的成年男人一律住在前院,若不然,李牧會住在衙門。


  一大清早就蹲在後門,叫商爽的男人的確一副叫花子像。


  在兩條街外的餛飩攤子上見的這人。


  商爽見了他就拜:“小的給統領大人請安。”


  李牧示意隨從給這人要碗餛飩。


  商爽也沒客氣,唏哩呼嚕吃上一碗,嘴巴一抹說正事:“今個一大早,有幾個人從‘西直門’進京了,人從康平過來的。”


  這人是個地頭蛇,京城的大事小事長在他眼裏,京城大門進來幾個人算的了什麽。


  李牧把一張見麵即兌的百兩銀票推過去。


  商爽瞄那銀票一眼,嘿嘿笑:“小的不要銀子,隻下回大人還找小的辦事就成。”


  李牧蒼勁有力的手離開銀票,踩著點兒回衙門點卯。


  與此同時,身在正陽宮的胡子期騰的聲從軟塌上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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