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成空
容千雲經曆四世，從未受過這等苦。
靠，婆娑這坑人的玩意兒！
肉體承受痛苦有個極限，顯然容千雲已經到了極限了。她痛的全身神經都已經麻木，眼淚已經糊了一臉了。
察覺到她的變化，紅山道人越發興奮了，他倒要看看，她還能撐到什麽時候。
突然，容千雲動了動脖子，微微抬起了頭，露出一雙隱藏在亂發下的眼睛，輕蔑的看了紅山道人一眼。
紅山道人沉默了一下，握著鞭子的手緊了又緊，重重的抽了下去。
容千雲無聲的抽動了一下，頭一歪，幹脆的暈了過去。
暴怒的紅山道人又連著抽了數十下，像是要將滿心的失望和憤怒全部發泄於容千雲身上。
等他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容千雲全身皮開肉綻，鮮血在她腳下蜿蜒成一條小溪流，分明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了。
紅山道人灰色的衣袍同樣沾上了血跡，他扔開鞭子，五指張開，虛空抓了一把，隻見昏迷中的容千雲呻吟一聲，有氣無力的睜開了眼睛。
好疼，疼的想死！
容千雲昏昏沉沉的想，為什麽不幹脆死了，然後突然又想起，她是死不了的，不要說紅山道人這麽虐待她，哪怕往她心口上紮一刀，在完成任務之前，婆娑也有辦法讓她起死回生。
她是這個世界的bug，不過應該算是最悲慘的bug了吧。
容千雲苦笑著，不小心被口水嗆到，嗆進嗓子眼裏的全是血水，腥甜難聞。
“這是你自己選的。”紅山道人負手於身後，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在眾人口中高風亮節的除妖降魔的得道之士。
說完這句話，他幹脆的邁開步伐離開了。
塔中沒有日月。
容千雲又冷又熱，又累又渴，一時像是像被架在了火堆上烤，一時又像被浸在寒冰中，意識昏昏沉沉，腦子裏混混沌沌，睜開眼，又是無邊的黑暗。
她發著抖，眼眶滑下一滴眼淚。左胸腔裏那顆柔軟的東西宛如被人用鋸子在慢慢的撕扯，一下一下，靈魂幾欲撕成兩半。這是噬魂藥發作了。
“我好疼啊，媽媽……”容千雲喃喃。
這樣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仿佛是一天，又仿佛是一個月，容千雲從這種混沌的狀態下清醒了過來。
她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已經死了，現在八成是地獄之類的，妖精死了是要下地獄的吧，不是說逆天道而存在的嗎？
一個聲音突兀的在耳邊響起，“滋味如何？”
死了也可以聽得到聲音？
容千雲下意識的循著聲音看去，隻見一人自漆黑的角落裏走出來，熟悉的灰衣道袍，手上提著那條讓她痛不欲生的長鞭。
看到那條鞭子，身上才愈合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容千雲本能的瑟縮了一下，目光又畏又懼。
將她臉上所有表情都看在眼裏的紅山道人愉悅的笑了起來，踏著輕鬆的步伐緩緩走了過來，甚至還漫不經心的虛晃了下長鞭，微微探頭，商量一般的同容千雲道：“怎麽樣，改變主意了嗎？”
容千雲死也不會想到，這鞭子炒肉還是周期性的，瞳孔下下意識的收縮了一下，容千雲極力往後躲避，可她雙手雙腳都被鐵索束縛起來，根本避無可避。
“看來傷口是好的差不多了。”紅山道人自言自語道，下一瞬，他高高揚起了鞭子。
容千雲目眥盡裂，脫口喊道：“不！”
長鞭落下，紅山道人頗有些意外的道，“哦，你有話要說，先聽你說。”
容千雲緊緊盯著那折磨的她死去活來的鞭子，呼吸比平時快了許多，她聽到紅山道人的聲音，艱難的將目光移到他的臉上，紅山道人微笑道：“你要說什麽，我聽著呢。”
容千雲閉了下眼睛，然後睜開，平靜的道：“可以換一根鞭子麽，這根已經開裂了。”
話音落下，紅山道人帶笑的臉僵住，隨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沉下來。眼裏的勢在必得早已灰飛煙滅，握著鞭子的手指緊了又緊，表情猙獰的道：“如你所願！”
這次的鞭打比上次更凶狠，容千雲剛恢複的皮肉再次被抽的血肉模糊，紅山道人累了之後，另外叫了個弟子過來代替他，兩人輪著來，頗有要將容千雲活活抽死的意思。
“師尊，”小弟子看著垂著頭無聲無息的容千雲，遲疑的道：“這樣抽下去，她會不會死掉？”
紅山道人站在光與影交界的地方，半邊隱在黑暗裏，隻聽他冷冷的道：“不會，她死不了。”
他早發現了，這個人參精有著極強的恢複力，上次在清溪山受了傷，後來自己就恢複了，再就是昨天那頓鞭打，普通人沒有兩三個月根本好不了，誰想才第二天她就恢複過來了。
這個愈合的過程可以說是驚人的。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紅山道人決定好好利用這一點，這才迫不及待的在容千雲傷口剛好的第二天，又來了。
“好了，把噬魂藥拿來給她服下。”
弟子暗暗心驚，不過隻是一刻，很快便依言給容千雲喂下了噬魂藥，昏迷中的容千雲本能的抗拒，被弟子捏著下巴，毫不客氣的灌了下去。
道士與妖精一向勢不兩立，在他們眼裏，妖精是不值得同情的，他們天生就該死。
噬魂藥很快發作，肉體的疼痛加上靈力被強行吞噬的痛苦一齊襲來，容千雲瘋狂的掙動鐵索，沉重的鐐銬被晃得叮當作響。
自始至終，紅山道人都站在一邊，麵帶笑容的欣賞著這一幕，神情堪稱享受。
容千雲緊緊咬著牙，明知道求饒就可以免受這一切苦難，可她硬是寧願爆體而亡都不願向紅山道人低頭。隻是，這個過程正如紅山道人所說，痛苦無比。
這樣的惡行每天都在輪回，在這間世人眼裏神聖不可侵犯的道觀裏，誰都不知道，有個地方，正上演著幾乎能讓人肝膽俱裂的慘劇。
起初容千雲還忍著，但後來越來越無法忍耐了，她便張開嘴慘叫出聲。第一次叫出聲的時候，紅山道人稀奇的停下了揚起來的鞭子。
“你居然也是會叫的！”紅山道人驚奇的說。
容千雲渾身汗淋淋的，睫毛上更是掛了一滴搖搖欲墜的汗珠，她緩了口氣，吃力的抬起眼皮，看了麵前人一眼。
這一眼，無悲也無喜，但確實蔑視十足。
紅山道人一生好強，無論做什麽，用了多少險惡的心思，最終的目的都隻有一個，希望眾人能仰視他，崇拜他。
然而，在容千雲這裏，她從來沒有給過他哪怕一點點的欽佩，甚至連服軟都沒有。
隻一瞬，他心裏便騰起一股無名之火，一言不發的將長鞭揮的呼呼作響，搭在身上越發疼痛難忍。
容千雲一直覺得，他骨子裏大概是有些變態的，看到鮮血就很興奮，尤其是在看到自己奄奄一息的樣子，他整個人都會激動起來。
這大概也是，為什麽道觀有那麽多人，他卻還是堅持每天自己來給施行鞭刑。
不過，過了一段時間後，紅山道人又不再滿足鞭刑和噬魂藥的折磨了，他又想出了新的法子。
他想要容千雲體內的內丹。
容千雲每天重複著昏迷和鞭打的過程，再加上噬魂藥的作用，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更是不清楚紅山道人心裏所想。
那日她被異乎尋常的疼痛驚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身體宛如有什麽東西被掏出來了，那是比鞭刑更疼百倍的疼痛，她差點想咬舌自盡，幾次暈過去。
恍惚間，看到紅山道人捧著什麽東西欣喜若狂，那張貪婪的臉，宛如烙印一般，深深的烙在她腦海裏，此後無數年，她都沒法再忘記。
內丹被挖走之後，容千雲的身體也跟著急遽的虛弱下去，不知道是出於愧疚還是什麽，紅山道士沒有再給她施加鞭刑，但噬魂藥沒有停下來。
容千雲像個木偶娃娃一樣，任憑他們折騰。
一日，弟子在給容千雲灌下噬魂藥後，長久沒有聲息的她突然驚醒一般，直直的望著給她灌藥的人，目光熾熱而絕望，然後，兩行血淚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
那弟子嚇了一跳，就聽容千雲呢喃道：“不要挖我的內丹，不要挖我的內丹……”
弟子腳步匆匆的離開了鎮妖塔。
又過了沒多久，紅山道觀上下便傳開了：鎖在鎮妖塔的妖精瘋掉了，不會反抗，讓幹什麽就幹什麽，連話也不會說了，隻會呢喃一句：小石頭，小石頭……
不過小石頭是誰？紅山道觀上下無人知道。
“要不要報告師尊啊！”
“師尊在閉關修煉，不許人打擾，你想找死嗎？”
日月如梭，白駒過隙，轉眼滄海桑田。
世上多少道觀因經營不善關了門，隻有紅山道觀，非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倒越來越旺盛。吸引了許多上山求道的人，同時也有許多求上門來捉妖的。
作為一觀之主的紅山道士，現在走到哪裏都要被人尊稱一聲“仙師”，地位不可謂不高。
也因為這樣，紅山道觀的任意一名弟子，走出去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沒有人知道，這一切，都是用道觀後山數不清的妖精屍骨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