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不是人
容千雲其實一點都不想睡，她害怕睡過去人就不見了，可是感冒藥裏有安眠成分，強撐了一會，就稀裏糊塗的睡著了。
黑衣男生就坐在床邊，開著燈守著容千雲。屋外寒風肆虐，房間裏卻莫名溫馨，他隔一會會看看容千雲的情況，最開始的時候她睡得挺安穩，慢慢就不對了，裹得好好的被子被她踢開，雙手無意識的揮動，嘴裏呢喃著什麽，表情又急又委屈，額頭滲出了汗珠，緊閉的雙眼睫毛顫動的厲害，仿佛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
他起初以為是感冒藥的作用，隨後發現，她在做惡夢，看她很痛苦的樣子，猶豫著喚了她兩聲。
容千雲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反倒是掙紮的更厲害了，表情甚至都有些微微的扭曲。
“你在說什麽？”男生俯身湊近了一點。
“葉沉……葉沉……紫爍，紫爍……不要，不要走……啊……”
他一怔，愣愣的看著急促喘息的女孩，下意識的伸手將她胡亂揮動的手握在掌心。
一碰到他的手，容千雲就反手用力握住，像是抓到了就再也不會放棄一樣，焦急的表情也慢慢緩和了下來，又呢喃了幾聲，翻了個身，麵對著男生，沉沉睡去。
他再一次愣住，眸光複雜的看向重新入睡的女孩，又緩緩移向被攥住的手，最初的無措退去，唇角緩緩溢出一個笑容。
他低聲道：“睡吧，等明天起來，就都好了。”
纖長的睫毛如蝶翼一般，顫動了幾下，緩緩張開。容千雲有些茫然，身體乏力的很，不過已經沒有昨天那麽難受了。
她輕咳了一聲，旁邊趴著的黑色透露立即抬起來，眼眸裏沒有半點睡意，眼神清明的看著容千雲，“醒了？好點了沒有？”
說著，伸手去觸容千雲的額頭，摸完了之後滿意的道：“嗯，不燙了，身體是不是很疲乏，躺著休息一會，這是感冒後遺症。”
容千雲的視線無意識的隨著他移動，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神軟綿綿的，像隻溫順的小貓一樣，依戀又信賴。
男生輕笑了一聲，玩味的道：“既然醒了，是不是可以考慮放開我的手，我去做吃的？”
順著他的目光，容千雲看到了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瞬間大窘，電擊一樣的鬆開了手，神情窘迫無比。
“額，那個，我怎麽會……”
男生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掛上淺淺的笑容，道：“你做惡夢了，需要個支撐，我就提供了我的手給你，你好像還挺滿意的，後來就一直睡得很好。”
容千雲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道：“你真的守了我一個晚上？”
男生歪著頭想了想，道：“不算吧，天亮的時候我趴了一會，好了，先別說這個了，你躺著，想吃什麽，我去弄。”
“隨便，都可以。”容千雲心裏亂糟糟的，幾乎沒法想象，自己昨天怎麽就在一個陌生男生的眼皮子底下睡了一覺？
還不如昏著呢，一醒過來就要麵臨這麽傷腦筋的問題，對一個病患來說，真不是件好事。
家裏有些簡單的食材，青菜麵條之類的，肉是沒有的，男生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一袋小米，很高興的樣子，道：“就喝小米粥了。”
容千雲沉默的看著他，打火洗鍋，姿勢其實不是很熟練，看得出來，平時應該不怎麽做，有一次撞倒了桌上的碗筷，剛撿起來，抬起頭又撞到了頭，還是撞得桌子角，容千雲聽到聲音都覺得疼。
男生嘶了一聲，至此離那個桌子遠遠的。
明明應該覺得感激的，容千雲卻莫名的想笑，房間裏難得有了些人氣，她心裏其實挺高興的。
相反，黑衣男生就不那麽高興了，他從淘米到煮粥，差點出了一身汗，最後終於搞定了，才發現後腰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撞到了，疼的厲害。為了不讓容千雲看出來，他就勉強忍耐著，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盯著咕嚕咕嚕翻滾的鍋出神。冷不防聽到容千雲嘀咕了一句什麽，他問道：“你說什麽？”
容千雲看著他，重複道：“你為什麽沒有走？”
男生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毫不猶豫的道：“我說過了，我哪裏都不去，你在哪，我就在哪。”
這話跟表白一樣，容千雲病的蒼白的臉泛起了一絲紅暈，忍不住自戀的想，這難道是暗戀她的人？
也許是男生太過熟稔的表現，已經讓容千雲忘記了去追問他，到底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這樣的問題，隻覺得，隻要這人在身邊，她可以不在乎他真實的身份，畢竟，若是這人真的圖她什麽，早就下手了，哪裏會像現在這樣好好跟她說話。
而黑衣男生心裏想的是，換一個形態也算是陪在她身邊吧，這應該是不算是說謊吧。
他打定主意，等容千雲再問他是誰，他就將一切都說出來，誰知容千雲卻不問了，縮進被子裏，苦惱的道：“我等會還要去上課，對了，你也要上課的吧，現在幾點了，會不會來不及了？”
昨晚，男生將她從廁所裏救出來，容千雲想當然就以為他是一中的學生，理所當然的為兩人發愁起來。
男生輕描淡寫的道：“不去了，我給你請過假了。”
“啊？”容千雲張大嘴巴，什麽時候的事情，她怎麽不知道。
黑衣男生卻不說話了，轉過去看他的小米粥。粥慢慢敖開來了，一股小米的清香味彌漫在房間裏。
男生將火關小了一點，思忖著回過頭，就見容千雲正看著這邊，兩人目光撞上，容千雲不自在的移開視線，耳根有點紅。
過了片刻，又轉過來，小聲道：“你要跟我說什麽？”
“沒什麽。”男生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取了兩隻碗過來，道：“可以吃飯了，你不用動，就在床上躺著，我給你拿過去。”
熬粥雖然很簡單，是個人都會，但要熬得好吃就不容易了，男生熬的其實也就那麽回事，湯跟米粒都是分開的。他自己大約也察覺到了，蹙著眉頭道：“怎麽是這樣的？”
容千雲昧著良心道：“還不錯，聞著挺香的。”
“是嗎？”男生懷疑的看著她，又熟門熟路的走到桌邊，翻出了一小包鹹菜。這是容千雲吃麵條的時候配著吃的，現在拿過來配白米粥，剛好。
就是看到男生熟門熟路的動作，心裏又忍不住湧起那股怪異的感覺。——仿佛對方在這個房間裏生活過一般。
她捧著碗，慢慢的喝著粥，心裏裝了事情，忍不住就悄悄從碗沿上方打量男生，越看越覺得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還有他的聲音，貌似也有點印象。
她心裏有些糾結，本來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問人家的來曆的了，現在卻又開始好奇起來。
“怎麽？”男生捕捉到她的視線，開口問道。
容千雲低垂著眸子，輕聲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麽，是哪個班的？”
她確定男生是認識她的，因為昨天在廁所裏，他叫了她的名字。
啊，總算要問了嗎。男生勾了勾唇角，薄唇吐出兩個好聽的字眼，“我叫葉沉，樹葉的葉，沉默的沉。”
容千雲手上的筷子沒拿穩，當啷一下，直接掉在了桌上，又滾到了地上。她大驚失色的看著對麵的男生，嘴唇蠕動著，卻發不出聲音來。
葉沉這個名字，她一點都不陌生，相反，還曾經在好幾個世界陪伴著她，是巧合嗎？
與她的失措相比，葉沉就顯得淡定多了，他從容的彎腰拾起筷子，放到一邊，重新走過去拿了一雙幹淨的過來，道：“怎麽那麽激動？”
容千雲也察覺到自己反應太大了，稍稍定了定神，安慰自己道，也許隻是同名同姓的罷了，一個名字而已，確實也代表不了什麽。
“抱歉，剛才手抖了一下，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哪個班的？”
葉沉微微一笑，道：“我哪個班都不是，我不是學生。”
容千雲又一次迷惘了，不是學生，怎麽會出現在學校的衛生間裏，還那麽湊巧的救了她。
她不是什麽陰謀論者，也不願往壞的方麵去想葉沉，於是她保持了沉默，隻是眼裏明明白白寫著疑惑。
葉沉輕輕歎了口氣，溫和道：“我知道你有許多疑問，我都可以告訴你，事實上，我並沒有多少時間了……”
“什麽？”容千雲又是大驚，上下打量著他：“你得了什麽病？”
葉沉：“……”
“跟那個沒關係，我身體很健康，但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有點不那麽好接受，我保證，每一句都是真的。”葉沉真誠的道。
容千雲自認為也是見過世麵的了，連石頭都可以變成人，還有什麽是她不能接受的。因此她拍了拍胸脯，豪邁的道：“你說就好了，隻要不是大變活人或者立即消失在我麵前，都不算什麽。”
聞言，葉沉的神情極度複雜。
很不巧，他好像碰巧就都占了。
容千雲的表情一點一點裂開，不會吧，他真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