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對不起
容千雲見謝縉態度軟下來，忍不住央求的道：“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有，你的手怎麽了？”
謝縉定定的看了她一會，這是重逢以來，他第一次認真看容千雲的臉，深邃的眸子翻湧著她陌生的情緒，似壓抑，又似隱忍。
“你……”容千雲驀然就明白了，“你有隱情對不對？”
謝縉撇開頭，用唯一能動的左手摸出褲袋後麵的煙盒，用嘴叼出一根煙，卻沒點燃，就那麽叼著，半晌又拿下來，手指反複撚。
容千雲注意到他的動作很熟練，心裏這才恍恍惚惚想起，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她，他們，都已經變了。
煙酒這一類東西，某一種程度上是用來消愁的，謝縉夾著煙又不抽的樣子，讓容千雲越發肯定，這裏麵有隱情。
“跟我說說吧。”聲音軟了下來。
謝縉看她一眼，繃著臉，“這不關你的事。”
容千雲哪裏知道他竟然這麽頑固，死活不肯鬆口，心頭也忍不住湧起了一股火氣。她笑了一聲，很冷的道：“五年前，你莫名其妙就找一個人來跟我說分手，謝縉，我一直以為你敢作敢當，沒想到是個孬種，連真相都不敢說出來，今天你還想瞞著我，你要瞞到什麽時候？”
“沒有什麽真相。”
容千雲怒道：“沒真相那你為什麽不敢自己來見我，你老實說，你的右手是不是當時就已經動不了了，你為什麽不敢出現在我麵前？”突然她腦子裏靈光一閃，叫道，“你怕我知道你的手廢了，嫌棄你，所以才不敢來見我，對不對？”
聞言，謝縉眉峰狠狠蹙了一下，捏著潔白煙身的手一緊，那嬌弱的小小的東西就被捏扁了。
“你別胡亂猜想，我跟你分手不是因為這個，我就是，就是……”
容千雲冷冷道：“就是什麽，你說啊！”
謝縉一咬牙，凶狠的看向容千雲，惡狠狠的道：“我就是膩了，不可以嗎？”
他說的這樣凶惡，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容千雲臉白了，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臉上滿是受傷的表情。
謝縉眼裏飛快的閃過什麽東西，然後他一反剛才的凶狠，抬手一把掐住容千雲的下巴，輕佻的道：“怎麽，後悔了？後悔了就趕緊離開這裏，以後也不要來，再也不要來。”
若說剛才還是失望，現下容千雲卻反倒平靜下來了，她一把打開謝縉的手，冷靜的道：“你在說謊。”
看到謝縉臉上閃過一抹愕然，她更肯定了，“你就是在撒謊，謝縉，我告訴你，我既然能找到這裏來，就不是你三言兩語可以打發的，你若是不告訴我事情真相，我就在這裏，看誰能耗得過誰！”
她揚起下巴，明豔的小臉上滿是堅決，眼角眉梢又帶著莫名的凜冽，這有些讓人不太爽的表情出現在她臉上，卻一點都不讓人反感，反倒更是給那張本就漂亮的小臉增添了幾分氣勢，看的人怦然心動。
謝縉長久的盯著她，心裏某一處正在慢慢融化，化成一條名叫溫暖的河流，在心底深處汩汩流淌。
他很想不顧一切將容千雲摟進懷裏，想告訴她，跟她分手並不是自己的本意，這些年，他每天都在想她，卻不敢去找她，因為他已經配不上她，她該有自己的人生，美好的，漂亮的，光鮮的人生。
就比如現在，她穿著精致幹淨的裙子，漂亮的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站在他的麵前。而他，渾身髒兮兮的，一身的機油味，說不定臉上還沾有髒東西。
想到這裏，他心裏就莫名焦躁起來，手上的煙已經被掐的變了形，他口氣不是很好的道：“行，你實在要聽，我就告訴你。”
容千雲想了很多個可能，卻從沒想過事情是這樣的。
這事情還要從高三那年說起。
那次，容千雲的手機壞了，沒有回他短信，謝縉從學校跑出去找她，被謝家的仇人堵住了，差點死在了那幫人的手下，最後好不容易逃脫，血淋淋的出現在容千雲麵前。
“你不是說那是你父親派給你的保鏢幹的嗎？”容千雲心驚的道，心提在半空中，她有預感，這事不會這麽簡單。
謝縉漠然道：“我老子雖然對我狠，也不至於下那麽重的手，是那幫畜生幹的，他們派了人守在學校外麵，守了好幾年才等到機會。”
容千雲回想著謝縉當時身上的傷口，確實也覺得奇怪，隻是當時完全沒有往這方麵去想。
謝縉繼續道：“我父親一心想讓我脫離這些人，好好考個大學，過安穩的生活，然而，從仇家找上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了。”
那時候，剛好謝家跟道上另一個幫派鬥得你死我活，謝縉的大哥被他們用暗招弄死，謝縉就更不想在裏麵待著了，他逃了好幾次，但謝父也很堅決，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謝縉絕對不能出事。
於是，他增派了人手，將謝縉牢牢的看守在學校裏麵。也是因為這樣，高三畢業的時候，他沒法出來見容千雲。
就這麽過了幾年，兩個幫派的鬥爭已經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謝家丟了個兒子，謝父年紀也大了，漸漸處於下風，很多條線都被抽走了，手下小弟最是見風使舵，見狀不好，紛紛作鳥獸散了。
而窮途末路的謝父，最後被警察找上門，不願意坐牢，飲彈自殺了。這些，謝縉起初都不是很明白，直到看守他的人也開始跑路，他找了機會逃出去，才發現，外麵早已經變天了。
本來，謝縉之前出去的最大的願望就是去見容千雲，而現在，身負刻苦的家仇，他沒法在父兄都死去之後，什麽都不做。
謝縉用了一年的時間，聯絡上之前避難的弟兄，又部署了半年，用當年對手逼死謝父的辦法，將收集到的充足的證據送到了警察局，而那之後，仇家瘋狂反撲，謝縉要替父兄報仇，親自上陣追捕，不幸被子彈打中右手。
而那時候，距離容千雲畢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謝縉在病房裏接受治療的時候，腦子無比清醒，他知道自己跟容千雲這輩子都沒有戲了，抽了一晚上的煙，艱難的做了放手的決定。
放手的原因，並不完全是因為右手廢了，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仇家雖然倒了，但還有很多沒有被抓到的餘孽，在伺機報複，短短半年，謝縉就遭受過好幾次。
直到三年前，警察公布的所有在逃嫌疑人都被抓獲，謝縉這才遣散重新尋回的小弟，來到遠離市中心的這個修車店，從遞東西開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一過，就是三年。
容千雲已經聽得呆住了，謝縉經曆過的那些事情，像是港片一般，光是聽著，都覺得危險萬分，他能好好的活到今天，隻是廢了一條手臂，真的已經是萬幸了。
然而，除了震驚之外，還有另外一種情緒，是憤怒。
謝縉就這麽不信任她，她能等待他七年，難道就會那麽輕易的放棄？
謝縉看了一眼沒有知覺的右手，苦笑道：“我的右手廢了，變成了殘疾人，我配不上你，隻會成為你的累贅。”
“那都是你以為！”容千雲雙手顫抖，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憤怒，這家夥，因為自己的一廂情願，讓她在這個世界上滯留到如今，當然，聽完故事之後，她不能否認，她的憤怒，不僅僅來源於沒法離開這個世界，更多的是，是對於謝縉的心疼。
謝縉愕然的看著她，容千雲還沒用這麽大的聲音跟他說過話，他一時拿不定主意，是該道歉，還是該哄人，難得的開始手足無措起來。
這下輪到容千雲凶狠的瞪著他了。
“你是不是個傻子，這種事，你不會來問我，我是那樣的人嗎，之前那麽多年，每天發短信跟我聊天的，不是你嗎？”
因為生氣，容千雲的雙眼亮的嚇人，仿佛鑲嵌著寶石，此刻，這雙寶石般的眼睛用力瞪著他，像是要吃了他。
謝縉覺得自己快沉溺在裏麵了，用最後一點理智，勉強將自己從裏麵拉出來，艱澀的道：“我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才不要將她置於危險當中，他比任何人都想保護她。
“混蛋！”容千雲氣的胸膛不住起伏。
謝縉任憑她罵，慢慢的道：“我不能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你比我的命，還重要。”
容千雲毫不領情，冷漠的道：“你就是這麽對你的命的，將我蒙在鼓裏，什麽都不告訴我，還要當作不認識我。”
“我是為你好。”謝縉悶悶的道。
有多少人打著為你好的旗幟，卻做著讓對方痛苦的事情。
容千雲深吸一口氣，道：“好，之前的事情，你欺騙我也好，離開我也好，要分手也好，我都可以不計較，現在我就為一句，你還要跟我分手嗎？”
謝縉猛然抬頭看她，手裏的煙掉落在地都不自覺，眼裏的光亮的驚人，他嘴唇蠕動了半晌，吐出口的卻是三個字。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