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章 父女重逢
黃昏的夕陽餘暉昏昏黃黃,平均的傾斜在整個大地之上,看上去就像一個餘幕老人,霎那間可能就閉上眼睛睡過去,可是再看一眼,卻比之前隻不過黑了一點,那一點點夕陽卻更美了一些。
洛城的一個小院內。
一個漢子正在專心細致的在院中熬藥,時不時的偶爾望向天空看一眼,不過他很快的又低下頭去扇手中的扇子。
他盯著正在沸騰的鐵砂鍋裏的藥,像看著一件稀世珍寶,他從沒想過自己有過這樣的一天,自己親手熬藥,而且還能做的這樣好,他掌握好火候,看著藥熬的差不多了,這才把火息掉,然後一點點倒入一個大碗中,倒的小心翼翼,生怕撒掉一點會影響藥的效果。
這已經是他今天熬的第三次了,他希望這次乖盼盼能夠聽話把藥喝下去。
看藥晾的不冷不熱了,他就喜顛顛的跑進屋去,端到此刻已經發完脾氣正坐在椅子上的一個老婦身旁。
盼歸,聽話,這次一定把藥喝下去,這個藥是我在一個朋友那求來的,對你嘴角的疤有好處,最主要還是你脖頸,現在雖然還是有些木,一時轉不過頭,但是你看才喝了三天,就已經能慢慢的轉動了,隻要堅持下去,不出一月,就可以隨意轉動,與正常人無異了。
他語氣溫柔,像哄著一個小孩,極有耐心的看著麵前的老婦。
不過黑衣老婦顯然不是個耐心好的,而且顯然不買他的帳,她大吼道“快拿走,做什麽假惺惺的樣子,我活了五十六年,小小年紀便背井離鄉,獨自遊曆四方,很粗糙地活著,現在年紀一大把了,幹什麽還要祛疤修複的?姓楊的,你不要在這礙我的眼了,當初我跳進河中就與你恩斷義絕了,你沒有女兒,我更不會認你,你走,你快走,最後一句話,簡直如河東獅吼。‘’
沒錯,這二人正是楊概與楊盼歸。
自從離開迦藍城,他一路南馳,對於萬非白對女兒的樣貌描述他早已經熟記於心,所以他到得一處就會問有沒有一個嘴角有疤,脖子不能轉動,而且會巫術的女子。
這實在是太明顯的標記,而且老巫婆為了生計不得不誇大其詞她的巫術,沒想到如此順利,到得洛城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
他還記得他找到楊盼歸的樣子,她因為巫術失靈被一大戶人家趕出來,還放狗咬他,下人仆從嘴裏罵罵咧咧的,好像恨不得他的女兒連狗都不如。
他一時氣往上湧,他上前顧不得與女兒相認,隻是一把拉住她以免她走掉,一腳把那大戶人家的門踹倒,最後結果,那罵人的仆從被他狠狠的打了一頓,那仗勢欺人的狗也被他一腳踢死,然後還狠狠的把那家的主人訓斥了一頓,這才找了一處院子住了下來。
而楊盼歸在知道這漢子是自己的父親時,狠狠罵了他一番,堅決不與他相認,還要逃走,為了不讓女兒逃走,也為了她的身體著想,他不得已在他要離開時把她的小屋設了屏障。
可是隻要他回來,讓她自由活動時她就開始罵他,什麽難聽的話都會一股腦的說出來,嗓門之大,把周圍的鄰居都會引過來。
隔壁張三說“楊英雄,你跟你婆子好好說話,沒有過不去的坎,別讓她大喊大叫的,嚷著人睡不著覺啊!”
隔壁李四脾氣不大好,趴著牆頭說道“我說楊大叔,這樣的婆娘休了算了,不休也要打到她怕為止,這樣的婆子不教訓她,她不懂的你的好”。
對麵王五也來了,一開口就讓他們搬家。
而楊概這時就會耐心解釋與鄭重的道歉。對不起了各位,吵到大家非常的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女兒,我最近也剛找到她,因為身體不太好,所以總是會發些脾氣,各位多擔待些,等過些日子身體調好了,就不會這樣了,楊某給大家作揖了。
他為了不吵到別人,還給每家都送了價值不菲的禮品,看在這些價值不菲的禮品份上,左鄰右舍到也沒有再找上門來。
楊概想到這些,不由有些苦澀,他等著楊盼歸安靜下來,才開口說道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這個爹,但是身體是你的,隻有養好身體,以後才更有力氣罵我,如果等個個把月,你再趕我走,那我就走,隻是你現在先把藥喝了好不好?
說到傷心處,漢子竟然不知不覺流了眼淚。
楊盼歸見了比自己長的還年輕的父親,看到那兩行清淚,鬼使神差的端起了藥碗一飲而盡。
這藥太苦,要是吃上一些蜜餞會好一些。
楊概連忙點頭答應,他把藥碗洗幹淨,很快出門,買了許多種類的蜜餞,買了兩套衣衫首飾,還買了許許多多的零嘴,又買了兩隻老母雞,準備燉湯給她補補。
楊盼歸見他回來大包小包的,破天荒的沒有大罵,見到衣衫的時候還欣喜了一下,隻不過見買的東西太多,她立刻胯下臉來。
買了這麽多這得花多少銀錢?銀錢不好掙,還是不要亂花的好。
本來見到女兒開心也很開心的漢子一聽,知道女兒苦怕了,但是這樣說明顯是把他當成了一家人,他一時又喜又悲的說道“不怕,爹坐山神許多年,天庭給的官銀俸祿很豐厚,我都沒有用處,留下許多,就是這輩子花都花不完,就算花完爹也有很多辦法,哪怕回家鄉去打鐵也不會讓你餓著。”
本來很生氣的楊盼歸沒有再說話。
過了有半月之久,楊盼歸的嘴角傷疤已經好了,頭已經能夠比之前轉的快了一點,不知藥的緣故,還是最近吃的太好,本來看著像七十的老婦竟然像年輕了二十歲,比實際年齡還小了許多。
楊盼歸高興,楊概更高興。
最近她也不那麽張口就罵了,雖然語氣也不好,但是脾氣沒有那麽衝了。
但是她依然沒有叫他爹。
現在她已經沒有之前那麽恨他了,隻是讓她叫爹他實在開不了口,因為楊概看著也就跟凡人四十出頭的樣子。
她不由好奇的問道,你今年幾歲?
楊概萬萬沒想到楊盼歸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她這樣問的意思。
八十一歲。他耐心解釋,因為我雖然辭職,但是我還是真神之身,活個幾百年不成問題,你放心,你雖然是凡人,但是爹曾經跟太上老君學過練丹之術,能我們回到家鄉,爹就練著試試看,一旦成了,不僅能讓容顏不老,而且還能延年益壽。
人說不管多少歲的女人,隻要提到容顏的問題都會感興趣,楊盼歸也不例外。所以她難得問道,那幾時歸?
楊概欲言又止。
已經年輕不少的婦人用拇指擦拭掉嘴角的藥湯殘漬,然後端正坐姿,嘲諷一笑,我就知道你是說著哄我的。
楊概沒有一如往常的遷就,而是正色道混吃等死,小富即安,飛黃騰達,這是一種活法,還有一種人,可以為了道義飛娥撲火,可以不顧自己的姓名去守護。各有各的緣法,未必有高下之分。但是爹想換一種活法。
以前,爹好強要臉麵,人也衝動,所以爹在奮進的同時也做了讓我一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的錯事,
後來我在雲曲山做了山神,受到香火供奉,可是守在那一方,不問世事,本來也可以過的不錯,可是遇到了萬小兄弟,我才知道這世人不止隻有個人的私事,還有國家,道義。
現在他們秦古國出了一些狀況,正是用人之際,爹想等這次危機過去再帶你回家鄉。你看可好?
楊盼歸問,就是那個叫做萬非白的小子求的你?那小子看著木木呐呐的,還挺有大局觀,可是這是他們秦古國的事,我們遠在西夜,不管也罷!
楊概感慨的一笑雖然不是我們西夜國的事,可是如果一旦秦古大亂,勢必殃及到周邊國家,要想生活安穩,隻有整個大陸都沒有戰爭,百姓才不至於流離失所。
楊盼歸本來還想說什麽,隻不過她爹對此也有不同意見,命裏無時莫強求,不強求,並不意味著一點都不求,求還是要求一下的,如果最後仍是求而不得,則是另外一回事。
那就這樣吧!反正我也多少年沒回去了,秦古其實更像我的家鄉。
楊概聽了,笑著不說話了,安安靜靜的望著窗外。
有時候,感覺身不由已,有時候,又覺得必須如此,這樣才會安心一些。這也許就是存在的意義吧?
天在已經黑下來的時候,楊概也已經做好了飯,父女二人圍坐在桌前,就著一口油燈,到溫馨的很。
楊盼歸看著麵前的菜色,有紅燒魚,清炒小白菜,還有一大碗枸杞烏雞湯,菜色也由之前的看不下去變的好看了許多,味道更是十級十級的跳躍,到現在已經是色香味俱全了。
她心裏一時五味陳雜,能為了她做到這份上的,怕是真的隻有麵前一人了,從她記事起,就一個人,吃不飽穿不暖,之前被一打漁人所救,也是窮苦出身,照顧了她五六年就死了,剛滿十歲的她就坑蒙拐騙的一人到處流浪。
現在讓她覺得有了家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