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羊鎮遇故人
靠近北海最近的一個小鎮名字叫羊鎮,很快萬非白就明白了這個名字的由來,小鎮不大,從南到北就像羊的兩個角,往兩邊延伸,而最長的那條街也是主街,就是羊身。
萬非白在這裏沒有見到唐盛平與哮天犬。
在往北就是一望無際的北海,北海深處是冰山,而那裏據說有一處島嶼,不是桃花島,杏花島,而叫不周島,至於為何叫這個,至今沒人能解釋的清楚。
要去北海先要租一條船,最好還要找個當地的向導,否則在海上很容易頭暈眼花,找不到方向。
他先找了一處食肆填肚子,食肆人不多,隻有三兩個人一桌,正在那熱火朝天的講著,其中一個書生模樣的人講的繪聲繪色,說是朝廷來了大官,要把咱們這個小鎮的百姓給遷走,說是北海異動,可能不久就要發大水,冰山倒塌,到時候可能整個小鎮都會被淹沒,不僅是我們古馳鎮,就是遠一點的廣直縣都要盡快遷徙。
“當真?可是我們在這羊鎮世代生活了這麽久,也沒見過冰山倒塌,海水泛濫啊!莫不是誆我們的?”其中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有些不相信,盡帶懷疑的問道。
“那有什麽不可能?官老爺都親自要來了,這事假不了,胡楊怎麽看?”另一個明顯是個長輩,他看向書生。
“書生笑道既然朝廷都來人了,我們遵守就好,二叔和堂哥不要不把此事當真,有些事情並不是空穴來風,朝廷這樣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隻不過這事有些難辦,因為要小鎮之人全部遷徙,總會有些人不會願意就此而走,一定會出一些差子。”
看得出來,書生在二人眼中說話十分有分量,那兩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吃過飯,結了帳後萬非白就要走,可是街上之人到處都在議論紛紛,談論的基本與那書生無異,隻不過都有些民情激憤,似乎十分不願搬遷。
正說著呢,就聽見一人從遠處跑來,邊跑邊喊“官老爺今日就到了,現在正在小鎮大楊柳樹下麵呢,讓大家夥都趕快過去,大家有意見去跟朝廷官老爺說啊,咱們這的官老爺也不頂事,快去啊快去。”
那人明顯是過來傳話的,隻不過話語間明顯帶著挑事兒的情緒。
這些人一聽似乎提醒灌頂一般,其中一個店家掌櫃的看似很有威望,他大聲說道“我們這的官老爺不管事,既然朝廷管事的來了,我們一定要討要個說法,天高皇帝遠的,我們就是不遵從,他也不能拿我們有什麽辦法,我就不信敢脅迫我們百姓。”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紛紛跟在那個掌櫃的身後,有的還順手抄起了家夥,聲勢駭人,看著不像去聽聆訓,反而要去打架一般。
萬非白正想跟去,就見之前那在食肆的三人也朝著前邊走去,書生邊走邊說道“據說這位朝廷的官老爺,出身布衣,原本是南越國人,現在來了我大秦古做官,他敢做,朝廷也敢用,由原來的七品小吏現在已經做到了欽天監正禦史,風風光光。
北地原本就民風彪悍,不過這次如果他沒有做好萬全準備,火燒火燎的跑來,怕是會適得其反了。
書生言語中有同情也有無奈,似乎感同身受一般,隨著那兩人一同前去。
萬非白本來也正打算去看看,也跟著人流一同去了小鎮中心衙署外,到了遠遠站在人群外麵。
衙署外麵,早早的架起了一個一人高的木板架子,看起來是現搭架起來的,雖然看起來簡陋,但是上麵站著的衙署官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先俯視了一下人群,看見人一個接一個的走過來,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始打起了官腔。
“今天召集大家來,是要通知一件事情,就是北海冰山融化,海水蔓延,我們這裏地勢低窪,朝廷考慮到我們的安全,讓我們整個小鎮都遷徙而走,大家做好準備,爭取三日後成行。”
這不是商議,而是命令,鎮長熊大毛聲色俱厲的說道。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底下的群眾已經沸騰起來,有人問道“難道就這樣讓我們拋家舍業的去嗎?再說那海水還不知道來不來呢?我們祖先時代居住在這裏,也沒有出現過這個問題,怕不是誆我們的吧?”
往往一人言語,就會引起眾人附和,衙署外的大楊樹下的人群似乎一下子義憤填膺起來,如果有事了,你們咋署就要想辦法,想不出來辦法就要朝廷去想辦法,讓我們背井離鄉,休想!
眼見著群情激憤,鎮長有些慌了,連忙讓衙役過來護駕,正要再次出聲,就有一道聲音傳來,聲音洪亮。
“大家聽我一言。”
百姓愣住,這時就見一人從高台後麵走了出來,麵容英俊,意氣風發,身穿正二品官府,更襯著人朗星如月。
萬非白一怔,隨即明白過來,原來那書生口中所說的“欽天監禦史,而又是南越國人,不是東方磊又是哪個?”
現在看他雖然麵色溫和,但是常年在官場沁淫,舉手頭足間不在是以前那個畏畏縮縮,被病痛折磨的見風都怕的少年了,而是看著溫潤如玉,心有城府的官人了。
他是欽天監的人,就是時刻演算天文地理的機構,他來這裏也無可厚非。
萬非白靜靜的注視著他,看他接下來該如何說。
“諸位聽我一言。”
語聲不大,但剛好能被所有人聽見,場內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最近我欽天監觀測出北海冰山異動,不日可能就要有坍塌的風險,而到時海水暴漲,我們這個羊鎮本身離北海實在太近,地勢又不占優勢,所以為了百姓們的安慰,暫時先搬到別處去,如果冰山沒有坍塌最好,可以再次回來,如果真發生水災,以後有想回來的,朝廷也會力所能及盡力幫助大家回到家鄉,如果不想回來,也會原地安置妥當。”
“人人都隻有一條命,我們都應當珍惜,為了不可測的未來,我希望大家都能夠配合朝廷遷徙,這更是為了你們自己。”
一番話說出來,百姓再次交頭接耳,隻不過沒有先前那麽激動了,萬非白看到,身旁的幾個人已經打算怎麽回家跟老母妻子解釋了。
可就在這時,那個豬一般的隊友衙署鎮長又開始說話了,他沒開口,萬非白就搖了搖頭。
“大膽刁民,這是朝廷命令,敢不服從,還在這交頭接耳,趕緊回家收拾收拾,三日後啟程。”
這話一說完,百姓當場就炸了,朝廷一定是哄我們的,想把我們騙走,然後以後我們是生是死也不關你們的事了,你們隻是要完成政績,欺負我們不懂嗎?
“昧了良心的狗官,天下烏鴉一般黑,熊大毛,你要趕我們走,我們就跟你拚了,還有朝廷來的官老爺,怕不是就話說的好聽吧!我們不願意相信你們,大家給我上啊!先把這倆狗官拿下。”
百姓暴動,人已經揮著鐮刀斧頭長棍就衝了上去,東方磊就是想安撫也來不及了,他身旁的護衛見狀,把他護在身後,可是就一個小鎮衙署裏的二十幾個衙役,在加上東方磊帶來的十幾名護衛,怎麽能攔住上百號人的尤其是憤怒至極的百姓?
而鎮長見百姓衝上來,烏壓壓的一群人像餓狼一般的,嚇的腿都哆嗦了,本地衙役平日裏作威作福,可是看到這種場景早就嚇破了膽子,與其說護著鎮長逃走,還不如說順便逃命。
鎮長逃了,百姓紛紛衝著東方磊奔來,他身旁的護衛有的武功雖高,也不敢輕易傷人,正在這時,一陣風刮過,那風威猛強勁,那些拿著武器的羊鎮百姓竟然半步都動不了,被阻攔在高台之下。
鎮長剛走下高台,見狀,哈哈大笑“這是你們違抗朝廷的結果,老天都看不過眼了。”
“閉嘴,東方磊忍無可忍,把鎮長給我拿下!”
一聲號令,他身旁的護衛已經把鎮長像提小雞般的提了起來,那些本地衙役左看看,又看看,無人敢上前。
鎮長驚詫的同時,看向東方磊問道“為何要抓我,我官職雖低,可也是州府親任的鎮長,你們不能以大欺小。”
東方磊沒有理他,而是穿過前麵的人群,走向了萬非白。
他十分激動而又高興的就要給萬非白行禮,萬非白連忙拉住他,你可是朝廷二品大員,在這裏給我行禮有份。
東方磊低頭,好像一瞬間又恢複了以前少年人的模樣,不過他也沒有堅持,對於萬非白他已經不能用單純的高級來形容了,他的這條命要不是萬非白,不是綠宮之人,他或許早已經不在了,所以感恩不是一時的。
東方磊笑笑,問道“非白兄也來這裏了,可不要告訴我你是來看熱鬧的,今日,謝謝了!”
萬非白笑了笑,“熱鬧也要看,做事也要做,隻能說趕巧。”
東方磊一點也沒有驚訝,對他來說,萬非白出現在任何地方都不意外,但是他來這裏肯定有事,至於這事是不是與自己的這事有關,他現在也顧不上問,因為前麵被萬非白阻住的百姓還在不要命的往前衝著,雖然他也知道不可能能衝破萬非白設置的勁風。
二人同時看向人群,隻不過萬非白看的卻是在人群最後的那個書生,他也不往前衝,就那樣盯著自己和東方磊看,似乎在琢磨。
“眾位父老鄉親,我以欽天監我東方磊的人格擔保,剛才我所說的話句句屬實,現在大家可以回去考慮一下,明日再來回複我,隻不過我希望你們能考慮清楚,這畢竟是人命觀天的大事!”
萬非白見百姓情緒似乎穩了下來,把罡風撤去,百姓猛然一怔,這才知道麵前還有一位能人,不過能不能的也不關自己的事,既然那位官老爺說給他們考慮時間,那他們就回去考慮考慮,人呼啦一下就散了。
來的快去的也快,東方磊哭笑不得。
他也不理還在那求情的鎮長,而是讓護衛押回衙署,先關三天,事後再處理,萬非白知道,這個鎮長的官場生涯是到頭了,隻要東方磊與這地方縣令碰個頭,他的職位就丟了。
東方磊可不是當年的小白了,不過顯而易見,他成長了。
“那,咱們衙署裏說,萬非白點頭,不過在這之前,我想邀請一位朋友一起?”
東方磊笑笑,當然可以,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書生正要離去,就被萬非白拍了拍肩膀,他回頭,就見到了那個身手厲害的男人。
他沒有表現的驚慌,而是十分平靜,兄台認得我?
不認得,隻是初來寶地,想有事請教,不知可賞光?
書生旁邊那二人一聽,就要推辭,書生反而拱手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又轉身回頭對另外兩人說道“叔父與兄長且先回家,我稍後便回,無礙的,官與官之間是不同的,何況還有這位兄弟,我甚得眼緣。”
聽他如此說,那二人隻是不動,萬非白不知這是何緣故,就是感覺似乎十分不願意與官府打交道,所以他幹脆連二人也一並相邀了,二人這才大喜,隨著萬非白與東方磊進了衙署。
對於萬非白邀請來的朋友,東方磊等著萬非白做介紹,萬非白攤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隻是簡單說了下“我曾經見過這位兄台,聽的說話知道是個讀書人,而且見識不薄,我想不如通過這位兄台了解下情況,當然,我們並沒有惡意,萬非白轉頭對書生說道,似乎兄台很抵觸與官府打交道,恕我冒昧了。”
還不等書生回答,他的兄長已經表現的十分氣憤了,一說官府我就來氣,我堂弟曾經是這十裏八村的神童,一步步過關斬將,讀取功名,可是官府層層選拔,我堂弟本來在科考中得了第一名,可是被酌州知府拿自己親兒子頂替了,還把我堂弟關在牢獄之中三年,這三年再三申訴,散盡家財才把他給救了出來,想著去京城伸冤,還沒到京城就被人打斷了腿,要不是遇到名醫,就是這腿也廢了,人說的沒錯,“天下烏鴉一般黑,讓我們對官府有好感,那是萬萬不能的。”
“有事直說,我們可沒有太多功夫耗在這裏,要是搬遷,我們搬就是了,哪裏來的那麽多廢話。”
這是一個大老粗,萬非白哭笑不得。
而書生也歎了一口氣,隨即苦笑。
“我堂哥沒說錯,這就是我的遭遇,後來我心灰意冷,就留在這家鄉了,如果我再出去,怕是性命不保。”
書生說完又心酸又苦澀。
一旁聽著許久沒做聲的東方磊問道“兄台是哪年參加的科舉?”
“正是秦元九十二年”。
東方磊大吃一驚,說起來與我是同一年參加的考試,你們這酌州出去的叫做孫子涵的可是那酌州知府公子?
正是,書生言簡意賅。
這正是“報應一時爽,那個孫子涵在那年科考中名落孫山,但因為已經通過州府考試,也混得個樞密院閑職,但是因為玩忽職守,被治了罪,雖然沒有嚴判,但是他生活又不夠檢點,被人殺了,你可知道?”
書生臉色已經有些不淡定,他激動的問“這是真的?”
真,不能再真,因為我與他考試之時前後挨著,他極盡辱罵之能事,十分的瞧不起我的出身,後來我就特意留意了一下他,東方磊一點也沒有避諱,光明正大的看著書生說道。
書生聽了,終於忍不住的坐了下去,仰天長歎道“果然是報應到了”,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淚灑衣襟。
這座天下,依然遵尋著公平的原則,可歎那酌州知府,還想瞞天過海,欺瞞百姓,一直謊稱他兒子依然在朝廷做官,為了這份榮耀,真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