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生離死別
銀劍穿胸，鍾寒吐了口血，伏在沈麟耳邊說道：“你知道我在天牢裏看到誰了嗎？咳咳……文德、風穀、遠珅、景輝、青峰……”
沈麟如遭遇當頭一棒，眼中滿是疑惑與驚愕。
鍾寒道：“沒想到吧？典蒼流為什麽說他們死了？當初到底是誰害了我爹……”
鍾寒頭一垂，暈了過去。
沈麟扶著他，半晌回不過神來。
廖騫衝過來要補劍，沈麟持劍一擋，命令道：“我押他回天牢，沒我的允許，任何人不準殺他，靈芊兒也留活口。”
遠處傳來嗖嗖聲，沈麟無奈，來不及了，那是萬箭齊發的聲音。
靈芊兒與小多剛出生門，弓箭手就追了過來，天兵緊隨其後，根本不給他們傳送的機會。
兩隻狼護在二人身前，擋住了第一波羽箭，狼屍被紮成了“刺蝟”，消失了。
靈芊兒的血流了一路，即便是吃了丹藥，也是頭暈乏力，連坐都坐不住，她緊緊抱著孩子，低聲求道：“小多，你快走吧，別管我了。”
姚之錦喝道：“折損了這麽多天兵，你們受死吧，放箭。”
廖騫飛過來阻止道：“留人，留人。”
朵朵彼岸花飛來，它們繞過廖騫將小多和靈芊兒層層包裹。
姚之錦道：“都飛遠一些，這花有毒。”
箭雨落下，一株接一株的彼岸花落地……
箭雨過，隻剩一地的殘花斷莖，還有被萬箭穿身的小多。
他張開雙臂護在靈芊兒身前，琥珀色的眼睛裏溢出了串串不舍的淚珠。
“芊兒……別怕……”
靈芊兒想說話卻說不出，隻是用口型重複地念著：“小多……小多……”
小多的眉間現出了一片翠綠樹葉，源源不斷的綠色妖力從他身上溢出，紮在他身上的羽箭都被這股妖力彈了出去。
他的雙臂幻化成了無數條樹枝，身體幻化成了樹幹，樹枝相互纏繞，漸漸在靈芊兒周圍環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樹洞。
樹洞裂開一條縫，小多的頭伸了出來：“我隻能給你爭取這一點時間，拿著這個，帶著福兒快走吧。”
一條樹枝伸向了靈芊兒，上麵放著一張傳送符。
靈芊兒拿起傳送符，這條樹枝接著伸到福兒的頭頂，輕輕地摸了幾下。
靈芊兒難過地問道：“那你呢？”
小多吐了一口血：“芊兒，快走。”
靈芊兒擦去小多嘴角的血，哽咽道：“我……我不能丟下你啊……那我以後怎麽麵對幽雨？”
外麵攻勢凶猛，樹洞此刻是搖搖晃晃……
“沈將軍呢？”
“押送鍾寒回天界了。”
靈芊兒深呼了一口氣，他還有一線生機。
廖騫喊道：“靈芊兒，你識相點兒交出嬰兒，我可以饒你一命！”
姚之錦道：“那半妖等下別立刻殺了，需用地獄之火焚燒三天三夜。”
靈芊兒在福兒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小多，你聽到了嗎？他們要用地獄烈火燒我的女兒，我該……”
轉頭去看，小多已經雙目緊閉，垂下了頭。
靈芊兒瞬間淚目。
“小多一定是太過虛弱才暈了過去，一定是。”
她將福兒放在地上，顫抖著伸出手捧起了小多的臉。
“小多……小多……”
沒人回她。
靈芊兒哆哆嗦嗦地拿出一顆丹藥往小多嘴裏塞。
“小多，你就是妖力損耗太過，來，吃了這個就會好了……”
小多雙唇緊閉。
靈芊兒哭道：“你把嘴張開，吃了就會好了……小多求你了……把嘴張開……幽雨還等著你回家呢。”
小多就像睡著了一樣安靜。
靈芊兒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揪著衣服領子嚎啕大哭。
“小多死了……小多死了……”
“幽雨怎麽辦？孩子怎麽辦？”
“福兒……福兒……娘害死了小多。”
幾支羽箭穿過樹洞射了進來。
靈芊兒最終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匆忙擦去眼淚，吃下了剛剛拿出來的丹藥。
她抱起福兒，鼓起勇氣走向小多，摟著小多的脖頸，久久不肯放開。
“事已至此，我們母女就陪你一起死吧，黃泉路上，有個伴也不錯。”
靈芊兒的眉間現出了一朵彼岸花。
樹洞緩緩褪去，慢慢變成了一棵茂盛的石楠樹。
眾人紛紛退後，警惕地看著靈芊兒和她懷中的嬰兒，不敢貿然靠近。
福兒突然哭了起來。
靈芊兒低頭對她說道：“其實人間很無趣，抬頭是酸楚與不公，低頭是陷阱與陰謀，隻是喘口氣就已經耗盡我們所有的力氣了。”
福兒似乎知道她要做什麽，哭聲越發淒慘。這哭聲就跟八百年前逍遙觀裏那個小嬰兒的哭聲一樣。
靈芊兒心如刀割。
“娘親當年也是這般絕望嗎？福兒別怕，死，不過是夢醒而已，娘陪你一起。”轉而怒視著天兵天將，“還有這群人給我們陪葬。”
眾人冷笑：“陪葬？你怕是癡傻了吧。”
靈芊兒邪魅一笑，紅色的妖神之力在她腳底旋轉，如同一團永不熄滅的紅蓮業火。
突然間，妖力向四麵八方延伸，速度極快，延綿百裏，整個地麵好似一片岩漿海洋，滾燙的火浪不停地翻湧著……
熱浪炙人，眾人紛紛禦劍飛到了空中。
終於有人注意到了靈芊兒的眉間，一天兵驚道：“將軍，快看，她是妖神。”
眾人一驚：“第七位妖神？”
“莫慌，我們人多勢眾。”
“人多勢眾嗎？”靈芊兒的聲音響徹雲霄，
帶著極其冷傲與輕蔑的語氣說道。
天兵們捂住了耳朵，離靈芊兒近的人，耳朵已經流出了鮮血。
姚之錦飛得近了些，仔細看了看靈芊兒眉間的那株彼岸花，問道：“彼岸花，逍遙觀，難道你是張仙的女兒，八百年前那個半妖？”
靈芊兒怒目切齒道：“你們八百年前害死我娘，如今還敢來害我？今日我若是死在這裏，定然化身紅衣鬼王，親自帶領鬼兵踏平了天界。我若是僥幸活了下來，也會去天界替小多討回這筆賬，你們之中誰有命能活到明天，就去告訴典蒼流，讓他先給自己選塊墳地吧。”
話剛落音，就從這片熾熱的岩漿中伸出了無數條手臂來，手臂紛紛伸向了空中禦劍飛行的天兵。
眾人躲閃不及，或者說，根本無處可躲，接連被這些手臂拉入了滾燙的岩漿之中，修為低的瞬間化為了白骨，修為高的也如魚遊釜中，掙紮幾下便不動了。
廖騫與姚之錦揮劍斬向這些血色手臂，無奈斬斷了一條，就會竄出兩條，不管天兵飛得多高多遠，都無法逃脫，下一刻就變成了這岩漿中的一副白骨。
靈芊兒抱著福兒，嘴角勾起，冷漠地看著眼前這場血腥的屠殺。
“小多，你看到了嗎，還不夠，這還遠遠不夠……”
殺戮的快感占據了靈芊兒的大腦，暫時驅散了失去小多的痛苦。
兩位將軍想合力殺了靈芊兒，可一到跟前，就被岩漿掀起的巨浪給攔住了。
巨浪退去，兩人正撞上了靈芊兒那雙凶惡幽深的複仇之眼。
周遭漸漸安靜了，數以萬計的白骨在岩漿中浮浮沉沉。
靈芊兒挑眉道：“就剩你們倆了。”
幾千條血色手臂向他們伸了過來。
姚之錦和廖騫雙手緊握，將兩人的靈力合二為一，集聚在腳底。
二人嗖地衝向了雲層，血色手臂緊緊地跟在他們身後，一直追到了南天門。
二位將軍倏地鑽進了結界中，手臂被攔在了外麵。
這些手臂憤怒地拍打著結界，在結界上留下了一個個鮮紅的掌印。
守門天兵上前扶起兩位將軍，嚇得是一個字也不敢問。
慢慢地，妖力散去，手臂也消失不見，二人緩了口氣，不敢有片刻停歇，彼此攙扶著來到恒清殿，眾仙官早已在此等候。
見二人如此狼狽，天帝忙問：“趙將軍人呢？”
二人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答道：“死了。”
殿內鴉雀無聲。
沈麟走了進來，與鍾寒一戰後，白鰭被斬，渾身是傷，如同受傷的巨獸，勉強維持著僅剩的尊嚴。
天帝見沈麟也是這副慘樣，驚道：“這……這是折損了多少人？”
廖騫垂著頭回道：“除了我們，全部……陣亡了。”
眾仙官齊齊轉頭看他，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麟衝過去抓著廖騫的衣領怒道：“還剩至少一萬精兵，還有一萬弓箭手呢……難道還對付不了兩個小妖和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廖騫氣惱道：“小妖？靈芊兒是妖神，妖神之力迸發，毫不費力就殺了兩萬天兵，如果不是我和姚將軍合並靈力，我們也回不來了。”
天帝驚道：“妖界的第七位妖神？怎麽會，她不是個花妖嗎？又……又一個草木妖成妖神了？”
姚之錦道：“她是張仙和紅娘的女兒。”
沈麟放開了廖騫，喃喃道：“那半妖沒死，被聞人箛收養了？怎麽會？”
一仙官道：“半妖殘暴嗜血，妖界怎麽能隱瞞她的身份？”
“如今應驗了。”
“半妖怎麽能成為妖神呢？”
“那嬰兒呢？”
姚之錦黯然回道：“不知。”
廖騫道：“靈芊兒放出狠話，說她就是死了也會化身紅衣鬼王，親自帶領鬼兵來天界跟咱們討說法。”
噓聲四起……
仙官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討伐個亡城就折損了一員虎將外加六萬天兵，最後還不確定半妖是不是被殺了……
天帝氣憤地一甩袖子：“改日再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