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魂牽夢繞
鍾寒吃完了饅頭，咂咂嘴道：“我沒吃飽，你去給我買幾隻燒雞來。”
憫空怒道：“本寺禁止食葷。”
鍾寒道：“我吃又不是你吃，要不你給我抓幾隻野雞來也行，我自己宰。”
憫空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怎能為了口舌之欲殘害無辜生靈。”
鍾寒懶洋洋地倒在床上，望著滿是蜘蛛網的屋頂說道：“照這樣下去，我的傷一時半會兒怕是好不了了，你就一直伺候著我吧。”
憫空一聽，這怎麽還賴上自己了，不滿道：“你能吃能喝，能走能跳，還能言善辯的，我看你離了我也死不了。”
鍾寒一撇嘴：“就這麽想我走？也行，萬一哪天遇到靈芊兒，她問起我來，你就說不知道，可能離開天忞寺後，重傷不治，一命嗚呼了吧。什麽慈悲為懷，憐憫眾生，我看你這個和尚，就知道惦記漂亮姑娘。”
憫空臉一紅，站在那兒像根木頭，半天才木訥地問道：“芊兒現在平安嗎？”
鍾寒雙手枕著頭，蹺著二郎腿，無奈地回道：“平安，在她師父身邊，最平安不過了，誰敢靠前聞人箛就殺了誰，哼！”
“他師父傷了你？”
“嗯。”
“為什麽？”
“因為我要帶芊兒走。”
“所以芊兒救了你，將你送到我這裏來，為什麽？”
“嘶……你哪來那麽多的為什麽？”
“你明明是擄走她的壞蛋，她為什麽要救你？她又不喜歡你，殺了你才正好不是嗎？”
鍾寒懟道：“你才是壞蛋，更是個破了色戒的和尚。”
憫空的臉紅了：“我沒有。”
鍾寒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心道：“這臭小子專撿我不愛聽的話說。”
靈芊兒的話又縈繞在他耳邊：“我隻喜歡沈熙沅一人”。
“切，就那麽喜歡溫柔的小白臉？如今典蒼流幹的醜事盡人皆知，怕是帝位不保。聞人箛到底要做什麽？最好是仙妖大戰，這樣我才能有機會趁亂將芊兒帶走，管她喜不喜歡我。七月三十那天，要不要帶著憫空一起去天界？可他當時那麽小，什麽都不記得。”
回頭看憫空，發現他正安靜地坐在地上看卷軸，鍾寒跳下床一把將卷軸搶了過來，責備道：“小孩子看這個做什麽？”
憫空嚇了一跳，明明都要看完了，這貨喜怒無常，又高傲自滿，雖然早就習慣了，可他不明白今兒怎麽看個卷軸就這麽大火氣。
憫空反駁道：“誰是小孩子，我明明都……”
鍾寒的眼睛眯了起來，等著他說下去，憫空想起了那位戴麵具的白衣人交待他的話，又沉默了。
鍾寒跳上窗台，打了個哈欠，道：“幾千歲了？”
憫空忙問：“你……你怎麽知道？”
鍾寒道
：“的確，寺院是最好的藏身之地，看不出你頭發的顏色，即便戴著這串靈珠，這些個肉眼凡胎也不認識。”
憫空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其實他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住在寺院裏，唯一貼身的東西，就是這串靈珠。直到他不再變老，一直都是這副少年模樣，才有一位戴著麵具的白衣人出現。
為了不惹人懷疑，每隔幾年憫空都會“死於非命”，然後被這位白衣人帶去下一個寺院。
憫空很多次問起他關於自己的身世，白衣人總是回答：“時機到了，自然就會知曉，不想死的話就對任何人閉口不言。”
憫空摸了摸白玉靈珠，問道：“有人一直想要殺我嗎？”
鍾寒望向窗外，頭也沒回地說道：“嗯。”
憫空又問：“你知道我是什麽東西？我是妖還是怪？”
鍾寒回頭問道：“東西？妖怪？你怎麽會這麽想？”
憫空道：“因為人會生病，會老去，我卻不會。”
鍾寒道：“這些年你是怎麽在人間過的？一直當和尚嗎？”
憫空道：“是的，我十六歲那年，有一個戴麵具的白衣人突然出現，他每隔幾年就將我帶去下一個寺院，周而複始。”
鍾寒問道：“白衣人？”
憫空道：“嗯，他說我若想活命，就乖乖聽他的，可他卻不肯告訴我關於我的身世。長生不老的是不是都是妖怪？”
鍾寒溫柔道：“你不是妖怪，你爹娘都是神仙，你自然也是神仙。”
憫空驚得張大了嘴：“神仙？可是我什麽仙術也不會。”
鍾寒道：“你體內有靈力，隻不過沒人教你，你不會用罷了，天天吃齋念佛，還真當自己是和尚了，以後有機會我教你。”
憫空問道：“你知道我爹娘是誰？你就是那個戴麵具的白衣人嗎？”
鍾寒又看向窗外，心中不滿道：“這怎麽傻乎乎的，一點都不像鍾家的後代。”
憫空見他不答，又問：“你這頭發是天生的銀色嗎？”
鍾寒一愣，剛嫌棄他不如自己聰慧，就來了這麽一句，敷衍道：“我困了，你走吧，出來這麽久了，也不怕你師父起疑？”
憫空慌忙跑了出去，隻留下一陣蹬蹬蹬的下樓聲。
鍾寒的嘴角向上一揚。
“什麽人救了弟弟？這人又有什麽目的？暫時不能將他攪進來，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再與他相認不遲。七月三十，芊兒你會不會去恒清殿，我想你了，好想你。”鍾寒垂下眼簾，喃喃道。
靈芊兒打了一個噴嚏。
子修摸了一下她額頭，放心道：“我還以為你晚上踢了被子，著了涼。”
靈芊兒笑道：“大夏天的還能生病，我哪兒有那麽嬌弱啊。”
子修
道：“不肯跟師父睡一起，到了晚上，又是一屋子的燈妖，睡不好，生了病也不奇怪。”
師徒二人走向神仙島的樹林深處。
突然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而降，周圍的草木被震得一陣亂晃。
子修站立如鬆，冷靜地看著眼前這隻巨型蟾蜍。
陀斧一見妖王，忙收了黯芒劍。
靈芊兒從子修身後探出頭來，一吐舌頭笑盈盈道：“前輩！”
陀斧咧嘴大笑，上前對子修行了一禮：“妖王大人！”
子修微微頷首：“想必，你猜到我此次前來的目的了吧？”
陀斧道：“大人放心，七月三十，我自會去恒清殿講講典蒼流幹得好事。日後若是有需要我陀斧的地方，盡管開口。”
子修道：“那日多謝你救了芊兒，妖界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一陣寒暄後，子修婉拒了陀斧的盛情款待，帶著徒兒回了南海。
七月底，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靈芊兒撐著紅傘站在雨中，她將手伸出傘外，任這絲絲細雨親吻掌心。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靈芊兒回頭，見到雨中的師父正向她走來。
靈芊兒快步走過去將傘舉高，子修接過紅傘，對她微微一笑。
師父還是那麽俊美，看著徒弟的目光依舊溫柔如水，隻是靈芊兒見過了師父的怒火，縱然這笑顏讓人神魂顛倒，她也再不敢像以前一樣任性妄為了，在師父麵前是謹慎又小心。
紅傘下，靈芊兒的臉龐被映得緋紅，朱紅的唇色帶走了些許稚氣，平添出幾分女人味來。一頭烏黑的秀發盤成了一個整潔的發髻，不需要過多的發飾點綴，一根高貴大氣的金牡丹花簪就夠了。
子修看得著了迷，忽然間覺得徒兒長大了不少。
“喜歡雨天嗎？”
“不喜歡，什麽都看不清。”
“明日就是三善會了，害怕嗎？”
“害怕啊，怕我在恒清殿內會忍不住殺了典蒼流那個混蛋，我若是做出什麽過激的事來，師父會怪我嗎？”
子修手握著拳頭抵在唇邊，忍不住笑出了聲：“不會，師父以後不會再對你發火了，更不會跟你動手。”
靈芊兒尷尬一笑。
子修順勢摸了摸她的側臉：“恨師父嗎？”
師父的城府比陀斧前輩還要深，犀利的眼神似是能穿透人心。
靈芊兒輕輕搖了搖頭：“不恨，但是有些怕。”
這話說得三分敷衍，七分真心。
子修淡淡一笑：“別怕，師父還跟以前一樣喜歡你，還有，你若是不喜歡子舒，師父是不會逼你嫁給他的。”
靈芊兒點點頭，又擔憂道：“師父，天帝若是設下埋伏怎麽辦？”
子修笑道：“這三界之中有人能傷得到我嗎？”
靈芊兒點點頭
，是啊，這世上哪有人能傷得了師父呢？
紅傘上突然傳來啪嗒啪嗒的雨落聲。
狂風四起，卷著雨滴打濕了靈芊兒的臉頰、掀起了她的裙擺。
子修一揮手，二人周圍出現了一個透明的結界，擋住了狂風暴雨。
子修收了傘，背手而立道：“不管日後是什麽樣的狂風惡浪，都有師父在，哪怕是仙妖大戰，也別怕。”
靈芊兒挽住了子修的胳膊，輕聲道：“嗯。”
師父的身邊，是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這久違的安全感湧上了她的心頭。
靈芊兒將一切煩心事拋諸腦後，歪頭靠在師父的肩膀上，愜意地瞧著結界外的傾盆大雨。
“師父，你看那海鷗，都被澆成落湯雞了。”
子修更喜歡徒兒這樣黏著自己，笑著回道：“那是迎難而上。”
忽然有一模糊身影站在雨中，他又高又瘦，有著一頭漂亮的銀發，此時正抱著雙臂不滿道：“就不敢往前走一步嗎？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身邊沒有你。”
靈芊兒晃了晃腦袋……
子修問她：“怎麽了？”
前方除了雨，還是雨。
靈芊兒淡淡地回了句：“沒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