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凶宅奇案（十）
水汽陰森，青苔濕滑。
天空莫名下起了雨。
不對，湖心亭中，怎會有雨？
那不是雨。
三人抬頭一看，便見一張慘白汙穢的麵孔，臉上血口縱橫，像被劃了七、八十刀，沒一片好肉；兩隻眼睛也被戳成血洞，下巴嘴唇幹枯焦黑，嘴唇皮早就沒了，兩排牙齒露在外頭，齒縫中滿是血涎。
一頭濕漉漉的黑發，蜿蜒向下遊去。
黃一峰心底一麻，整個人差點被嚇懵了。
他好像看到，那個鬼臉子居然裂開了嘴，哦不，應該說是咧開牙，擠著滿臉的傷口對自己獰笑。
恐懼的極致是憤怒。
“啊啊啊！！！”
黃一峰還沒來及得恐懼就直接瘋了，大喊著舉起半米長的砍刀，一陣狂劈亂剁。
然而，那些長發也不知是從哪兒伸過來的，已經自下往上，纏到了他的脖頸。
‘唰’一聲，鐮刃劃過。
鬼發被截斷，但將黃一峰纏住的鬼發卻並沒有鬆開，反而越勒越緊。
不管這是不是幻覺之類的精神攻擊，夜明果斷施放【淨化】天賦。
鬼叫聲響起。
聽上去就像隻發情的貓，求歡而不得那般，淒厲之中帶著些許憤怒與怨恨。
顯然，淨化對長發鬼造成了一定的能力削弱，但並不十分明顯。
“當心！”
沈沉影大喊一聲，也顧不上其它，一腳踹開夜明，跨步擋到他身前。
‘噌愣’之聲大作。
原本衝夜明撓去的一雙鬼爪，被鐮刃的鎖鏈擋住。
麵皮翻得比涮火鍋的羊肉卷層次還多的長發鬼，抓著鎖鏈一捊，沈沉影就勢鬆開鬼爪滑去的那一端，接起鐮刃，直接朝長發鬼那本來就慘不忍睹的麵門招呼過去。
“啊！”
又是一聲，這回聽上去就像挨了火燒般的哀鳴。
物理攻擊有效？！
沈沉影和夜明心底同時升起這個疑問。
鐮刃深深紮進長發鬼臉上，沈沉影翻手一剜，從臉進去、脖頸處出來，連皮帶肉、扯出一大塊來。
那長發鬼嘶叫著側頭一甩，沈沉影揚起鬥篷，夜明也眼疾腿快地閃到了一旁。
苦了被鬼發捆了個結實的黃一峰，動彈不得地被灑了一頭的血肉。
緊接著，他便感覺到帖在自己臉上、脖子上的東西，冰涼黏濕、一跳一跳，有些正在往他的嘴蠕動，有些則順著脖頸往下爬。
“媽呀！”黃一峰都快哭了。
夜明一把扯住胖子的後衣領，將他拖到亭外，便見糊在胖子臉脖處的稀爛血肉，像有生命似地正沿著皮膚遊走。
“別動。”
夜明微微皺著眉，閉上雙眼，心底默念道：“妄言、怠惰、不義、背叛、暴虐、殺戮、倫理，凡有罪者，入吾魂獄。鎖！”
夜明感覺到左手掌心微微一動，睜見一看，隻見掌中緩緩亮起一抹紅色血光。
攀附黏著在黃一峰臉與脖頸上的稀爛血肉，陡然像失去了吸力般，紛紛掉落。緊纏在他身上的鬼發，也瞬間鬆了開來。
“啊！”
正與沈沉影纏鬥的長發鬼，淒聲厲叫起來。那張爛得不能再爛的鬼臉，就像被狂風吹動的百葉窗，撲愣愣抖動抽搐著。
長發鬼好似中了毒一般，東倒西歪、亂了形態，張嘴噴出一口黑氣。
沈沉影握著鐮刃的雙手交錯呈格擋狀，迅速往後退。
長發鬼嘶叫著露出掛著血涎的森白尖牙，朝夜明撲去。
但奇怪的是，長發鬼飛撲的軀體被定格在半空中。她感覺到，一條無形無狀的繩索套在了脖子上，正在將她的魂魄從這具軀體裏抽出去。
而繩索的另一頭，就在那個年輕男子手中。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是碰上道行高深的師了！
“噗。”
長發鬼又噴了一口黑氣。
然而，黑氣剛噴出來，就被一陣無名風給吹沒了影兒。
夜明心知橫亙於自己與長發鬼之間的無名風，必然是沈沉影的技能或裝備特效。
長發鬼則是有些絕望。
這些人必然是發現了棺材底下的陣眼，但眼下她自身難保，哪裏還管得了陣眼不陣眼。
那看不見摸不著的繩索，已經將她的魂魄拽出來了些許，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被眼前這位師給收了。
不行，好不容易修煉幾十年，不能就這麽毀了。一旦被收服，等著她的就是魂飛魄散。
“大、師，饒、命！”
嗯？師…
剛剛被解放出來的黃一峰，為救夜明施放了裝備特效的沈沉影，齊齊看向蹲在亭子台階上的夜明。
夜明抬頭看著被定在半空中的長發鬼，略一思索，冷聲道：“憑什麽讓本法師饒你？”
長發鬼見有得商量，立馬諂媚道：“這‘千屍陣’並非奴家所設，還望師寬恕則個。”
奴家…呃，大姐，你怕不是很久沒照鏡子了吧，這副尊容就別賣弄風情了啊喂。
黃一峰心底一陣惡心，實在無法直視，挪開視線盡量不去看。
“哼，區區邪陣，雕蟲小技。不過，害人性命，本法師饒你不得。”
夜明站起身，不屑地掃了長發鬼一眼，衣袂飄飄的很有世外高人範兒，可以說是非常入戲了。
很湊巧，當他這句話說完，那股無名風剛好停住。
這就給了長發鬼一個很強烈的暗示，這個年紀輕輕的男人，都不用掐訣撚印就使出了風遁之術。
厲害得緊呐！
“饒命，師饒命！奴家也是苦命人啊，嚶…”
這下連沈沉影都忍不了了，晃著鐮刃，隻想一刀把那顆鬼頭割下來。
夜明在啟用【鎖魂契約】這一式能序列之時，意識中便生成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他能感知到黏在胖子身上的那些爛肉，上頭附著了一些殘魂碎魄，凶氣極重，正是慘死之人應有的現象。
並且，在那些爛肉掉落在地時，他還聽到了幾聲極其微弱的哀嚎。
夜明抬起右手作勢掐了個印，這也是跟那個老道士學的，當然沒什麽屁用，但嚇嚇鬼還是可以的。
長發鬼登時止住了嚶嚶哭聲，顫聲呼喊道：“師手下留情！這千屍陣吞殺的那些人可都跟奴家無關，奴家是被逼的。”
夜明停住掐印的動作，表情肅穆頗為威嚴地吐出一個字，“說。”
“奴家原是濟寧府一戶員外家的妾室，遭大夫人毒殺後投入枯井。奴家怨氣難散，卻也衝不開那枯井。不成想，某日來了位高人，將奴家自井中搭救出來。
自此以後，奴家便隻得聽命於那人，守著這千屍陣，至今已、已十七年。”
長發鬼還想繼續訴苦博取同情，但夜明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你說的那個高人是什麽？為什麽設這個千屍陣？還有，你們為何會在王府？”
長發鬼呆滯了一下，吱吱唔唔地“這、這”了幾聲，夜明抬手作勢要繼續掐法印，那長發鬼登時嚇的全都招了。
千屍陣，聽名字就滲著陰邪至極的氣息。
長發鬼表示自己並不知道那個所謂高人究竟是何身份，隻知這千屍陣乃是用來凝煉一顆名為【血煞珠】的玩意兒。
至於血煞珠有什麽用處，長發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是表示自己之所以能徘徊在陽間這麽久，鬼氣沒有逸散，就是承了這件‘寶物’的滋養。
之所以在五個多月前，將千屍陣自荒郊野塚遷到皮褲胡同的和碩鄭親王王府，便是因為設陣之人盯上了枉死的郡王妃秋玉荷。
怨氣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當真存不存在，三位來自科技世界的玩家也不好輕易判斷。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秋玉荷的死，非常不簡單。
月亮門內、湖心亭中，乃是一個陣中陣。
正如夜明推測的那樣，外層法陣正是阻止裏麵的東西衝出去，現在看來，要困住的就是此次任務的核心人物——秋玉荷。
內層邪陣便是長發鬼口中的千屍陣，用來吸收秋玉荷那磅礴強大的怨氣。
不過，長發鬼所說全部，夜明並未盡信。
鬼話連篇，古人早就用經驗總結過了。
“血煞珠何在？”夜明問道。
“隻要師放了奴家，奴家便將寶物所在，告知與您。”長發鬼感覺到自己快要被從這具軀體中完全抽出去了，連忙獻寶道：
“此珠已凝煉七七四十九年，對修行那可是有極大的好處。以師您的修為，若將其煉化成丹服下法力定可大增。”
夜明微抬下巴，一副看不上眼的輕蔑神情。
長發鬼立馬很有眼力勁兒地低聲下氣道：“哎呀，奴家嘴笨，師您哪瞧得上這等醃臢物。
不過，這血煞珠可驅使像奴家這般法力低微的妖鬼邪煞，聽命行事。師您降妖除魔時，或可一用。”
‘就這還嘴笨，嘖，大姐，你特麽生前是幹傳銷的吧？’黃一峰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夜明點頭微微一笑。
長發鬼覺得自己有機會脫身了，正當她準備趁熱打鐵再鼓吹幾句時。束縛在她脖頸處的繩索，猛地一抽。
夜明心念一動，魂獄牽引，一息之間便將那長發鬼自殘軀敗體中拽了出來。
“啊！！你、你不講…”
嘶叫聲與怒罵聲，戛然而止。
沈沉影和黃一峰，頓時瞳孔地震。
兩人無比震驚地瞧了眼像塊爛布似地攤在湖心亭台階上的破爛屍體，又齊齊看向夜明。
“你、她…”
黃一峰懵得語無倫次，夜明拍拍手，打斷道：“什麽你啊她的，把藥箱拿出來，趕緊臉上脖子上處理一下。弄好了，把法陣破了，準備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