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清明時節雨紛紛（二十五）
“借煙還魂，真的是借煙還魂！”
不知誰喊了這麽一句，很快就引起共鳴。
客人也好、水手也罷，連那些個混混兒都不禁瞪大了眼，看著那死屍腳邊被煙霧勾勒出來的一個模糊輪廓。
雖然僅僅隻是個連形態都分辨不清的人形輪廓，但並不妨礙在場眾人腦補這就是死屍的亡魂。
沈沉影高舉多功能手電，再次充當起打光師。
夜明轉動手中煙竿，衝那‘亡魂’問道：“麻仨，何人殺的你？”
話音落下，眾人便清楚地看到模糊輪廓像是抬起了一隻手。隨之，一縷煙霧緩緩飄出，幽幽探向那個小矮子。
其實，早在看到死屍之時，夜明就本能反應地想到了整個事件的全過程。
張豹子做局坑麻仨，如果一切照原計劃進行，最多就是趁麻仨暈暈乎乎，出老千騙光他的錢罷了。
所以，中間一定是某個環節出問題，導致麻仨翹辮子了。基於屍體表麵沒有外傷這一點，夜明認為九成九是大煙膏下多了，過量致死。
且不管麻仨因何暴斃，奎九肯定不會不聞不問。因此，張豹子一夥人就想到將屍體往海裏一扔了事。
但是，道士必須死。
由果及因，這波推理毫無技術含量可言。都用不著小矮個心虛急眼跳出來，夜明就能斷定自己的猜想完全無誤。
煙霧探向小矮個，眾人的目光也都齊齊看向此人。
小矮個跳腳罵道：“他娘的，看嘛呢，看嘛呢…”
“餘阿根？”
奎九目光不善地掃視小矮個，帶著質問的語氣，登時就讓小矮個腿軟了。
“不，不是我，不關我的四兒！”小矮個步步後退，但那縷該死的煙霧卻仍在向他探來。
“不是你，你心虛什麽？”
“真不是我，豹、豹哥，快幫我說說。”小矮個剛想扭頭，就感到背心一痛。
緊接著，一股熱意從背心傳遍整個身體，暖流自那處綻開。
小矮個艱難地起轉過身去，想呼喚平日裏與自己關係最好的幾個哥們幫幫腔，卻又覺得喉頭一涼。
似乎，身體裏所有的溫熱，都傾泄了出去。
張豹子收起還沾著血的匕首，推開捂著咽喉衝自己倒來的小矮個，抹了下被滋了一臉的血，麵目狠戾地衝奎九一拱手，道：“九哥，豹子沒管好兄弟。”
言下之意很明白，名叫餘阿根的小矮個就是殺麻仨的罪魁。他治下不利，親手結果其性命以示誠意。
見這一幕，搭順風船的另九個客人，都嚇傻了。
奎九目光深沉地盯著張豹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此時此刻，如果繼續讓小枕頭驅煙霧指認張豹子，奎九會有什麽反應？
很明顯，這倆人關係不怎麽樣，在幫中地位一目了然。
但是，通過二人的目光交流，以及張豹子敢動麻仨這一點可以看出來，張豹子也不是奎九說殺就能隨便殺的。
所以，揭露張豹子才是害死麻仨的真凶，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是二人不願開撕，轉而將矛頭對準裝神弄鬼的師夜明。
另外，也不排除張豹子被逼狗急跳牆、奎九麵子掛不住開幹的局麵。
總之，無論哪種結果，都不是很理想。
夜明並不想無端增加殺戮，對經驗值增漲毫無幫助的人頭，拿了也是白拿。
並且，一旦幹起來，在場劇本空間原住民必有死傷。天知道係統會怎麽判定，萬一讓他負全責，找誰說理去。
心念電閃之間，夜明瞬間做出最優選擇，見好就收。
衝小枕頭勾勾手指示了個意，夜明將煙袋還與老船長，並道了聲謝。
老船長忙擺手：“誒喲，擔不起、擔不起，折煞老頭了，您可是活神仙呐。”
一眾水手及客人均朝夜明投來‘見了神人’的目光，那對老夫婦索性跪倒在地，叩謝師救兒子性命之恩。
夜明笑笑，一撩道袍，姿勢瀟灑地轉身，胡亂掐了掐手指，作出撚印的樣子，口中念念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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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四四得八…走你！”
真·作樣子。
小枕頭照著指示鼓起腮幫子，吹了口風，煙霧頓時消散。
草率地收尾後，夜明拍拍手，給沈沉影遞了個眼色。
於是，所有人又眼睜睜看著那位貌賽潘安的美道士，翻手一轉銀鞭消失於無形。
“隔空取物，道行高深啊！”
不知誰又在人群中說了這麽一句，再次引起共鳴。水手、客人包括混混兒，都不由得打心底裏覺得自己這是真碰著世外高人了。
………
老船長出麵好言好語一番，此事暫時按下。
大半夜被驚醒的眾人，一一散去。各回各房，各睡各床。
進屋後，黃一峰關上門，又將那些散發著濃鬱鹹腥味兒的被褥，蓋在窗、門之上。
“他們就算不死心，也不會用相同手法的。”
沈沉影所說的‘他們’，指的自然是張豹子等人。
“有備無患，省得擱屋裏待著都不安心。”黃一峰解釋了一句。
“那一鞭接的漂亮。”夜明衝沈沉影豎起大拇指，又不吝讚美道：“胖子那兩嗓子喊的也不錯，氣氛烘托的很到位。”
“那是。我可是氣氛組組長，哈哈…”黃小胖沒心沒肺地笑了兩聲後，突然發現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樣：“誒，你們接到係統提示了嗎？”
“什麽係統提示？”沈沉影疑惑地反問道。
“剛才那一出，不正好對上任務備注裏第三句嘛。明哥剛才一通騷操作，不是完事了？”
沈沉影一頭霧水，有點跟不上胖子的樂觀。
坐在通鋪硬板床上的夜明，也沒搭胖子的話，亮出【血煞珠】。幾秒後，他眉頭微皺，閉眼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到什麽。
“奇怪。”
“怎麽了？”沈沉影問道。
“血煞珠沒吸收到亡魂的怨力與執念。”夜明頗感疑惑道：“並且，餘阿根死時，我也沒看到他的亡魂離體。”
沉思三秒後，夜明‘拍了拍’趴在自己身邊的小枕頭那滾圓雪白的小屁股。
“枕頭，下去找你秋姨，問問她有沒有感應到什麽。”
小枕頭立馬蹦起來，小腦袋用力一點，奶萌奶萌地應了聲，“嗯！”
隨後，小家夥整個霧白色身體漸漸沒進床板，直至整個兒消失。
全過程也就夜明可見，黃一峰和沈沉影隻能自行腦補。
這個不太平的夜晚，要不是因為小枕頭，三人搞不好要吃點苦頭。
再怎麽謹慎，終究還是太年輕，江湖經驗非常不足。
此時想起來，很慶幸張豹子沒有無色無味‘一聞即死’的毒煙。
當然了，以這個劇本空間年代背景的科技來說，也不可能存在沙林、芥子氣之類的強效滅殺氣體。
想到這，夜明將正對著門的連發十字弩調整了一下。
之所以說他們被迷煙迷暈，最多吃點苦頭而不至於丟了小命，就是因為三人除了輪班休息，保證全天候必有一人處於清醒狀態之外，他們還在屋內做了一番簡單的布置。
連發十字弩是沈沉影物品欄中的備用遠程武器，夜明拆出幾支抹了麻醉劑加毒藥的箭頭，安裝在上麵。
半夜一旦有人破門而入，就會觸發機關。箭頭射出後，會割斷幾根魚線，從而令懸掛在半空中的三隻瓷茶壺，摔碎在地。
經曆方才種種，三人睡意全無，等著小枕頭回來報信的當兒，敲門聲突然響起。
門外傳來老船長的聲音。
“活神仙，您可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