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太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陣暖風刮過, 本是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卻刮不散人心頭上的陰霾。
九皇子謝時閔聽到此話,斷然道:“這怎麽可能, 好端端一個宮女,幹嘛要自盡。在這宮裏自盡, 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她不要自己的命, 還不打算要自己一家子的命了?”
這倒確實是實話。
宮女太監若是自殺的話, 便是牽累家人的重罪。
是以宮女和太監輕易都不敢自裁。
端王看向仵作, 沉著臉道:“你確定自己沒有弄錯?”
仵作立即跪地:“回殿下,小的不敢胡言, 小的幹仵作已有二十年,見過無數次傷口, 這位姑娘的刀傷確實太像是自殺。”
“像,那也就是說你也並不能確定。”端王淡然道。
仵作磕頭道:“小的不敢妄言。”
太子陰沉著臉道:“老三,你又何必為難一個仵作, 既然這個宮女是自殺的, 今日之事就不勞煩你操心。太子妃自會料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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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今日東宮發生此事, 孤深感遺憾。”
“等等,”就在太子說話間, 端王突然開口道:“李太醫,方才你與仵作一塊檢查這個宮女的屍身,你可有什麽發現。”
“老三你放肆,孤說話時, 豈容你這般打斷。”一向溫和的太子,竟是發了脾氣。
哪怕是這在場裏最傻的, 都能看出太子的不對勁。
霍貴妃卻幽幽開口道:“太子殿下,不如咱們先聽聽李太醫如何說,這宮女好端端的為何要自殺呢。”
李太醫哪怕是見慣了世麵,如今渾身發抖,直到霍貴妃又喚了聲:“李太醫。”
“回貴妃娘娘,這個宮女她…她”李太醫臉色發白,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直到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有孕在身。”
“什麽。”
“怎麽回事。”
“我就說此事一定不簡單。”九皇子謝時閔幸災樂禍吧。
沈絳與謝對視一眼,紛紛皺起眉頭。
顯然這個消息,就是太子一直想要隱瞞的。
難道這個宮女與太子有關係?
霍貴妃立即說道:“太子殿下,這個宮女懷有身孕,這可是穢亂宮闈的大罪,必定要找到其奸夫是誰。”
“來人,給我去搜這個宮女的住所。”
太子立即說道:“貴妃,這個宮女既然是死在東宮,不如便讓太子妃派人去搜查。”
“大皇兄,正是因為死在東宮,才應該讓貴妃娘娘審問此事,要不然東宮若是有人故意包庇殺人犯,豈不是讓這個罪大惡極之人逃脫了。”
“荒謬,東宮豈是藏汙納垢之地。”太子望著九皇子。
還是端王說道:“不如讓錦衣衛前來,畢竟錦衣衛辦案,咱們都放心。”
錦衣衛乃是皇帝之人,不管是太子還是端王,都沒能伸進手。
讓錦衣衛來查這個案子,倒確實不失是個好法子。
哪怕是太子,此刻都無法一味再拒絕。
很快,錦衣衛的人趕到,沈絳這才發現,來的人居然是傅柏林。
今日他在宮裏當值,貴妃派人來時,傅柏林立即帶著人到了東宮。
傅柏林單膝跪地:“微臣傅柏林,見過太子殿下、貴妃娘娘以及諸位殿下。”
霍貴妃直接道:“傅大人,今日皇宮中發生了一起宮女死亡案件,因為案件過於曲折,所以讓你們錦衣衛來查查此案。”
沈絳心底默默吐槽,案情過於曲折?
何處曲折?
沈絳望著不遠處的屏風,那個小宮女的屍體依舊就擺在那裏。
如今無人真正在意一個卑微小宮女的死亡,所有人都站在岸邊,隻等著自己的那條魚一頭撞到網上。
沈絳望著一直咬著不放的霍貴妃和端王。
她又看了一眼正隱隱有些要發怒的太子,隻是太子妃走到他身邊,似乎安撫了幾句,這才太子的臉色稍好。
世人都說太子敏而好學,寬厚仁愛,乃是不可多得儲君。
更有未來明君之相。
可今日沈絳這般近的觀察太子,卻發現他並非傳說中那等溫和寬厚的性子,相反,他對這個宮女的死漠不關心,更是有些沉不住氣,讓人發現了他的有所隱瞞。
“既然此事與沈大姑娘無關,不如先讓她們離開。”
謝不想讓沈絳她們牽扯到這些宮闈鬥爭,開口說道。
端王妃眼看著沈殊音居然能逃過此劫,不由有些著急道:“這個仵作都說不敢肯定這個宮女乃是自殺。沈殊音不僅是第一個發現宮女屍身,宮女手上還拽著她的玉佩。”
這麽大好機會,端王妃恨不得踩死沈殊音。
端王皺眉,若不是有這麽多外人在,他真想斥責自己這個王妃,簡直是蠢貨。
愚不可及的蠢東西。
好在他要顧忌臉麵,霍貴妃卻開口道:“你給本宮住口,此事與沈大姑娘確實沒什麽關係,想必宮女手中拽著她的玉佩,也隻是她幫忙時,不小心被拽下的。”
沈絳隻覺得可笑。
如今端王與霍貴妃顯然是想抓住太子這條大魚,不管這個小宮女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但一定跟太子有關。
甚至是太子想要隱瞞的真相。
端王如今如履薄冰,隨時要傾覆的可能性,隻要揚州一案被定下,他哪怕免得了死罪,活罪也是難逃的。
皇上之所以遲遲未動他,也是在猶豫。
魏王本已被圈禁,若是再去一個端王,太子黨在朝中一家獨大。
永隆帝那樣的人怎麽可能忍受,太子獨大的場麵呢。
突然沈絳覺得這朝堂,也不過如此,蠅營狗苟,皆為利益,想當初她與三公子一起前往揚州,下定決心,想要給揚州百姓和那些流民們,討回一個公道。
現如今鐵證如山又怎樣,定罪與否,還不是帝王的一句話。
錦衣衛迅速去找證據,隻盼著真的能將此事了結。
沒一會兒,錦衣衛的人回來,居然真的在小宮女的房中找到了東西。
傅柏林回道:“回幾位殿下,臣帶人去這個宮女房中時,發現她的房中已經被人翻了一遍。所幸那人翻找的並不算仔細,我們在宮女床榻的夾縫中找到這個物件。”
霍貴妃立即道:“呈上來。”
待信被呈上去之後,霍貴妃看了一眼,有些皺眉道:“這不過是朵鬢花,有何稀奇?”
眾人紛紛抬頭望了過去。
確實,傅柏林所呈上來的東西,乃是一朵鬢花。
傅柏林低聲道:“回貴妃,這並非是普通女子所用鬢花,而是戲園子裏唱女旦之人,所用鬢花。”
“當真?”霍貴妃握住鬢花。
端王突然道:“我聽聞大皇兄自打去年,便喜歡上了聽戲,更是將一個叫尚寶清的戲子招進了宮裏。方才太子這般緊張,不會此事就是與尚寶清有關係吧?”
太子抿嘴,反倒是旁邊的六皇子皺眉道:“三哥,在場諸位誰又沒聽過戲,宮中戲園子裏也有不少伶人。如今還沒定論便是這個戲子所為,你何故非要扯到大皇兄身上。”
“宮裏的伶人雖不少,唱女旦的卻不多,況且今日在東宮唱戲,也隻有尚寶清這一個唱女旦的在此,不是他又會是誰。”
端王已經快要捕到了獵物,豈有現在撒手的道理。
沈絳站在一旁,卻聽的奇怪,不過一個戲子罷了,還真能絆倒太子?
哪怕真的是這個戲子將宮女殺了,哪怕是太子將此人招入宮中,也不會有人敢隨意攀扯到太子殿下。
這其中隻怕還有別的緣故。
霍貴妃立即吩咐說:“傅大人,你立即去搜查暢園,將尚寶清捉拿審問。”
“放肆,孤的東宮豈容你們如此放肆,”太子怒斥。
霍貴妃美眸圓睜,高聲道:“本宮乃是貴妃,奉皇上和太後之命,執掌六宮。如今宮中出現這等穢亂宮闈,殺人滅口之事,本宮豈能坐視不理。”
“錦衣衛,立即搜宮捉人。”
太子朗聲喊道:“東宮護衛何在。”
原本守在院門外的東宮侍衛,身穿鎧甲,齊刷刷入內,手持長刀,齊聲道:“吾等在。”
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院中眾人屏住呼吸,誰都沒想到竟會演變至如此地步。
就連太子妃都目瞪口呆的望著太子,她緊緊握著身邊宮女的手掌,想要開口勸阻,卻又怕傷了太子的心。
此刻他們本該夫妻同體。
沈絳恨不得拉著沈殊音還有謝,往後站站,生怕待會打起來,血濺起了一身。
隻是如此情況下,她也隻能安靜待著。
太子微抬著雙眸,神色淩厲至極,就連說出的話,都有種不由分說的氣勢。
端王此刻卻深知此刻不進則退,他立即說道:“太子殿下,貴妃娘娘執掌六宮,後宮之事都由她定奪,如今皇兄如此百般阻攔,難不成是真的要包庇殺人犯不成?”
“一朵尋常鬢花,便說是唱戲的女旦所有,豈不是荒謬。”
太子扭頭望過來時,傅柏林立即跪地道:“回殿下,奴才不敢擅自定奪,隻是來之前,我已去了暢園問過,那裏的管事說,這確實是戲台上女旦用的鬢花。”
沈絳望著傅柏林,有些不明白,師兄為何非要趟這麽這樣的渾水呢。
端王與太子之爭罷了,他裝作不知就好。
可是端王卻大喜,說道:“太子殿下,既然暢園的管事已經證實,說明此鬢花就是尚寶清所有,還請殿下將此人交出來。”
“我早已說過,此乃我東宮之家務事,不勞你們費心。”
“此事我會交給太子妃處理。”
眾人實在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戲子,居然真的能讓太子如此相保。
霍貴妃也沒想到,可是東宮的侍衛在此,哪怕是有錦衣衛在,她也未必能搜得了宮。於是她與端王對視一眼,就見端王輕輕搖頭。
退一步,霍貴妃暗暗點頭。
她立即道:“好,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說,我倒也不好插手。還請太子妃一定要秉公持法,別讓殺人者逍遙法外,無辜者枉死。”
“貴妃殿下,請放心,”太子妃輕笑道。
誰都沒想到,此事居然真的如此草草收場,一個小宮女的死罷了。
霍貴妃願意退步,其他人自然不會說什麽,況且大家恨不得馬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沈絳自然是與沈殊音立即告辭離開。
沈殊音實乃是無妄之災,明明隻是來參加小郡主的百日宴,卻意外撞見了死人。
謝送她們與王妃一道出宮。
在宮門口時,沈絳姐妹兩人向郢王妃道別。
倒是郢王妃安慰說道:“沈大姑娘今日受驚了,倒是受了些無妄之災。”
“多謝王妃關心,”沈殊音輕輕一行禮。
郢王妃:“過些日子,我們郢王府也會辦一場春宴,到時候還請兩位姑娘務必賞光。”
這樣的主動交好,讓沈殊音心頭大定。
沈絳不由朝謝望過去,就見他神色雖然淡然,但也一臉含笑的望著自己。
於是她輕啟唇形,謝謝。
先前在東宮大姐姐被冤枉的時候,他可是一絲都沒猶豫,就站出來護著大姐姐。
東宮。
太子妃隨著太子一路回殿內,兩人一路入了書房,太子妃這才發現,書房內竟已有一人在此等候。
“奴才見過殿下,見過太子妃。”尚寶清跪在地上,柔柔一拜。
太子妃雖心知肚明,可看著一個伶人居然堂而皇之的入了太子殿下的書房,哪怕是寬容大度如她,也暗暗咬碎銀牙。
“殿下,我覺得貴妃娘娘不會善罷甘休的。”
太子點頭:“我知,所以我會立即送寶清出宮,讓他暫且先避避風頭。”
太子妃瞪大雙眼,說道:“可是我已經答應貴妃,一定會秉公審查此案。”
“寶清是被冤枉的,那個宮女所懷的孩子並非是他的。”太子不悅。
太子妃:“殿下如何能肯定?”
尚寶清站在一旁,他雖是男生女相,長相過於柔美,但並非是那等妖嬈之態,此刻站在一旁溫溫和和,倒像極了寒月裏那一枝頭的冷梅,泛著幽幽清冷之香。
“我自是知曉。”
太子妃險些眼前一黑,先前有宮人偷偷來回稟她,說太子寵幸一個伶人,更是與他同吃同住,還被她斥責了一遍,不許閑言碎語,更不許隨意打探殿下的起居。
可是太子卻沒有看向她,反而是望著身邊的尚寶清。
“我定不會讓旁人傷害你,孤會保護你。”
太子妃這才發現,太子的聲音溫柔到,竟是她從未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