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媚主惑亂,殺無赦。(二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傅柏林不退, 哪怕是太子的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身為錦衣衛,強權在側又如何, 他絕不畏懼,哪怕此刻太子就是一刀斬了他的頭顱, 他亦是不退。
身後錦衣衛再次齊聲道:“請殿下三思。”
天空中,突然一道亮徹天際的閃電劃過, 猶如將這冰冷陰沉的天際, 撕開了一道口子。
每個人臉上都被銀光照的慘白。
太子手握長刀, 反而有種進退維穀的挫敗。
直到身後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太子殿下。”
眾人回首,這才發現, 是錦衣衛指揮使尹晉及時趕了回來。
尹晉單膝跪地:“皇上口諭,請殿下即刻回宮。”
太子順勢將手中長刀扔掉, 冷眼望著傅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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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林雖然沒有抬眸,卻能感覺到從上方射來的那一道冷光。
待太子轉身離開,他所帶來的人也一並離去。
尹晉高喊:“恭送太子殿下。”
等太子徹底離開之後, 尹晉才轉身道:“都起來吧。”
傅柏林緩緩站起來, 尹晉一邊往裏走一邊說道:“你跟我進來。”
待兩人進了室內,尹晉回頭打量傅柏林, 這才緩緩道:“那是太子殿下,咱們雖是錦衣衛, 卻也不是刀劍不入。太子若是那一刀砍下來,你這腦袋掉了那也是白掉。”
“多謝指揮使大人關愛。”傅柏林低聲說道。
尹晉:“不過你做的沒錯,哪怕是太子殿下又如何,咱們錦衣衛乃是直屬聖上, 便是太子都無權從錦衣衛的昭獄提人。你今日誓死沒退,也讓其他不開眼的知道, 我們錦衣衛連太子都不懼。”
錦衣衛權勢煊赫,自然有不少人盯著。
尹晉稍作寬慰,便又再次趕進宮裏。
他來時收到太子帶人親自前往錦衣衛的消息,聖上聽到這個消息,顯然臉色陰沉。
甚是不悅。
隻怕今晚搞不好,便是一場腥風血雨。
尹晉趕回宮中,還是遲了一步。
太子已經到了奉昭殿,見到皇上,他開口第一句便是:“父皇,此事並非貴妃所言那般,尚寶清乃是冤枉的。真正的犯人,兒臣已經帶來,還請父皇做主。”
皇上半靠在椅子上,微眯著雙眸,盯著殿內的太子。
這是他的皇長子,乃是元後嫡出,自幼便有敏而好學的聰慧之名。
他也對太子給予厚望,任命多位儒學大家為太子之師,教導他儒學經典,治國經邦之要義,可是不知何時開始,他對太子的失望多過期望。
“做主,你要朕如何給你做主?你是覺得朕讓錦衣衛抓人抓錯了?”皇上的語氣平緩,聽不出任何脾氣。
可是熟悉永隆帝的人卻知,這已是他氣急之下的神態。
太子自然也感覺到了這股不平靜,他小心翼翼抬頭望向皇上,低聲道:“父皇,兒臣並非此意。”
“不過就是一介小小伶人,值得你這般興師動眾,還帶人鬧到北鎮撫司,你身為一國儲君,可想過自己的身份?”皇帝越說,語調越冷。
哪怕是端王和魏王之事,都不曾讓他如此生氣失望。
老三、老四兩人不算東西,可那也是為了爭帝位,太子行事,竟荒唐到如此。
為了一個小小的伶人,不惜親自到北鎮撫司。
太子低聲道:“父皇,此事乃是霍貴妃刻意為之,她是為了構陷兒臣身邊的人。”
他話音還未落下,皇帝順手抓起桌上的鎮紙,砸了過去。
好在永隆帝並非真的要下死手,砸的時候還是偏離了太子。
永隆帝恨鐵不成鋼道:“便是她構陷你,你若是不暴露弱點,她豈能輕易讓你就範。”
“父皇,兒臣一直未曾求過您什麽,這次隻求您放了寶清。他實在是冤枉的,”太子叩首,言辭懇切。
永隆帝望著跪在光可鑒人的金磚上的太子,隻覺得額頭突突直跳:“你當真是昏了頭。”
關於太子的傳聞,他不是不知。
在這皇宮內院之中,帝王無所不曉。隻不過他想要讓太子自己醒悟,早日迷途知返。
可如今看來,他竟是越陷越深,嬖愛伶人,冷落太子妃。
“來人,來人,”永隆帝吼了一聲。
殿外候著的總管太監彭福海,一路小跑進來,“陛下,奴才在。”
永隆帝麵色陰沉:“去傳尹晉,讓他即刻進宮麵聖。”
“父皇,你要做什麽?”太子瞳孔翕張,臉上帶著驚懼。
永隆帝看著眼前的太子,一字一頓道:“我要將你拉回正途。”
太子到底給永隆帝當了幾十年兒子,從永隆帝的眼神和話語中,便知他殺心已定。於是他立即往前撲過去,跪地行走,爬到永隆帝身側。
他仰著頭望向眼前的帝王:“父皇,兒子求你,不要殺他。兒子往後一定恪盡職守,盡心政事,當個讓天下滿意的好太子。隻求父皇饒過這一次,不要殺了他。”
若是方才永隆帝還有所猶豫,現在他看著眼前這個苦苦哀求的太子,徹底下定決心。
皇帝起身,一腳將他踢開。
太子跪趴在地上,依舊哀求不已。
永隆帝往前走了幾步,本不欲再看他,可是心中氣急難忍,再次回頭,指著他便罵道:“你六歲時便被立為太子,朕對你寄予何等期望,你十二歲時大病,朕為了你遍請天下名醫,請來高僧替你祈福。你病愈後,朕特地在普華寺還願,更是大赦天下。”
“待你讀書時,朕修建文昭宮,供你讀書。你的先生是李盛德、杜誌明、魏紹這樣的儒學大家。你東宮的輔臣,哪個不是得力的老臣。”
“朕對你如此厚望,你竟為了一個低賤伶人,如此下跪哀求,可還有一□□為儲君的氣度和尊貴?”
太子被這麽一番痛罵,居然不覺羞愧,反而抬起頭,他雙眸通紅,竟頗有幾分瘋狂。
“父皇如今說對我寄予厚望,若父皇真的這般,端王、魏王為何膽敢對我這個太子咄咄相逼,他們二人的狼子野心,難道父皇就沒看見?”
太子心頭壓抑著的痛楚,仿佛一座沉睡的火山。
他日日夜夜壓抑著,他何曾不想讓父皇滿意,讓父皇以他為榮,認同他這個太子,這個天下的儲君。
可是他做的越多,父皇心中不滿就越多。
近年來,皇上倚重端王和魏王,疏遠他這個太子。
太子心頭也自省過,覺得是自己政績不出眾,無法讓朝堂上下滿意。
可如今他越來越明白,不管他如何做,父皇都不會對他滿意。
他這個太子,哪裏是什麽太子,隻怕早已是肉中釘眼中刺。
永隆帝被他的一番質問,氣得雙手顫抖,他指著太子:“孽子,你這是為了一個小小伶人,欲反了朕不成?”
“兒臣不敢,兒臣隻求父皇給個公道罷了。”
太子雙眸越發血紅,遍布痛楚,他泣呼道:“端王在揚州作惡多端,他所做之事,罄竹難書,一樁樁一件件,都夠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如今證據確鑿,父皇為何還要包容他?”
“父皇說對我寄予厚望,可是卻為何這般縱容端王等人,任由他們對我步步緊逼。”
永隆帝禦極二十多年,早已經忘記被人指著鼻子痛斥的滋味,如今太子一言一行,看似清醒,卻是早已經失去理智,所言之語,處處戳著皇帝的心肺。
皇帝早已經布滿皺眉的麵皮,微微抽搐了幾下,渾身更是氣得發顫。
“端王之事還未下定論,怎容得你如此胡言亂語。”
太子望著皇帝,竟連連笑了幾聲,他說:“父皇說這話可還虧心?錦衣衛帶回來的證據,還不夠鐵證?都察院的人證還活著,父皇還要什麽樣的證據。難道父皇如今一力保護端王,不是存著壓製兒臣的心思?”
終於這對天家父子,竟到了撕破臉麵的地步。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先為君後為父,先為臣後為子,天家父子到了最後,哪還有什麽親情可言。
太子也信皇帝的話,他年幼時父皇是真心實意的,對他寄予厚望。
一心為他收集天下名師,教導他為君之道。
可是當他真的長大,涉及朝政之後,帝王的權柄再次被人染指,這個人還是自己親手所立的太子,作為帝王的父親後悔了。
於是皇帝扶持其他皇子,節製太子勢力擴張。
為何端王和魏王能在朝堂中,收攏那麽多朝臣的人心,不就是因為皇帝的刻意為之。
三足鼎立,好過一家獨大。
太子、端王、魏王,他們既是天潢貴胄,又是皇帝手中的棋子。
永隆帝自忖乃是執棋之人,一旦有棋子想要擺脫棋子的命運,那麽最後的命運就是被毀滅。
魏王不聽話,居然膽敢染指西北大營的兵權。
於是他倒了下去,徹底被圈禁。
至於端王,他倒是個好命的。
雖然他幹的這些事,沒一件比魏王的輕,可是皇上卻不願意動他。
因為沒有他的話,朝中就再沒有皇子有能力抗衡太子。
永隆帝聽著他的胡言亂語,忍耐心算是徹底到了盡頭,他幾步走到太子跟前,抬起手臂,啪的一聲,這一巴掌狠狠摑在太子麵頰。
這一巴掌不像剛才那個被扔歪的鎮紙,永隆帝絲毫沒有收斂力道,用盡全身力氣般,將已經跪在地上的太子,再次狠狠打翻在地上。
太子再抬起頭,唇邊溢出血絲。
永隆帝指著他的鼻尖:“現在清醒了沒?清醒了的話,就滾回你的東宮。”
太子整個匍匐在金磚上,他確實被這一巴掌打醒了,知道自己剛才說了多麽大逆不道的話。
可是他卻還是不死心,他上前幾步,緊緊抱住永隆帝的腿,仰頭喊道:“父皇,你那麽縱容老三,連他私開鐵礦,養私兵這些死罪都可以寬恕。為什麽不能寬恕兒子一回,兒臣求你,饒寶清一條命。”
“兒臣要他活著,兒臣隻要他活著。”
彭福海帶上尹晉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太子不顧顏麵,抱著陛下的腿痛苦哀求。
永隆帝沒想到他到此刻,居然還冥頑不靈,不知悔改。
他再次勃然大怒,用力一蹬,將太子踹到。
彭福海、尹晉二人紛紛跪地,不敢抬頭。
直到永隆帝冰冷的聲音傳來:“伶人尚寶清,媚主惑亂,殺無赦。”
郢王府。
雖已至夜,書房裏卻燈火通明,鎏金燈樹上的燈燭一一被點燃,案桌上擺著的香爐,正升起嫋嫋白色煙霧,帶著清淡幽香,將整個書房覆蓋。
謝手中握著書冊,卻一直沒有翻閱。
直到房門被敲響,外麵傳來晨暉的聲音。
“進來。”謝將書放下,房門也被應聲推開。
晨暉立即上前,低聲說道:“主子,宮裏傳來消息,太子殿下因行為無狀,不敬皇父,被罰幽禁在東宮。”
謝似乎並無意外,他臉上閃過一絲冷漠。
“終於要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