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閑敲棋子落燈花
這麽想著,顧梓君手上的動作慢了一些,不由自主地往太後那邊看。
太後倒是沒表現出什麽特別的,依舊慢條斯理地用著用晚膳。
顧梓君沒看出什麽,也收回視線開始專心用膳,這承恩寺的素齋果真名不虛傳。
雖然太後了不用拘禮,但還是沒人話,大家都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用完了來到承恩寺的第一頓晚膳。
顧梓君原本還想陪著太後坐一會兒,結果太後卻擺擺手讓她們都散了,“今日車馬勞頓,哀家有些累了,想早些睡了,你們也都回去吧。”
既然她都這麽了,眾人也沒有久留,行完禮就各自離開了。
這一回,雲錦陪著蘇夫人走了,顧梓君就一個人回了住處。
寺廟的夜晚安靜且靜謐,隻有廂房裏算不上很亮的燈花在跳躍。
顧梓君坐在桌旁,喝著茶,腦海裏突然跳出一句詩,“閑敲棋子落燈花”,要有副棋就好了。
她正準備讓念冬去找副棋來,突然想起這詩的前一句是:有約不來過夜半?
她暗自笑了笑,這都什麽跟什麽,她哪來的約?
但不知道為什麽,顧梓君腦海裏這會兒卻出現了楚淩的身影。
她晃了晃腦袋,一定是因為楚淩這段時間出現在她眼前的頻率太高了,自己才會想起他!
嗯,一定是這樣!
顧梓君給自己做著心理暗示,卻忘了中秋過後她再見到楚淩就是今早上了。
話分兩頭,禦書房裏的楚淩這會兒也站在窗前看著外邊漆黑一片的世界。
他身後的禦案上還有成堆的奏折,但他這會兒卻沒有心思去看。
明明禦書房平日也沒幾個人敢過來,但楚淩卻覺得今晚的皇宮格外安靜。
這種靜讓楚淩心裏有些焦躁,讓他覺得這會兒的他才算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感傷,就聽到門外傳來李尚的聲音,“皇上,許大人求見。”
這話讓楚淩立馬回過神來,他斂了麵容,恢複以往的麵無表情,“讓他進來。”
許幸之進來的時候,楚淩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等許幸之行禮,他就叫住了,“不必多禮,你這是受傷了?”
話的功夫,他快步走到許幸之麵前,他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從遠處根本看不出傷口在哪。
許幸之往後躲了躲,“臣無能,中列饒奸計,請皇上責罰。”
這話讓楚淩忍不住皺了皺眉,他看了眼臉色有些發白的許幸之,“你先處理一下傷口再慢慢。”
楚淩有些鬱悶,他又不是不顧手下人生死的暴君,許幸之這麽謹慎幹嘛?
他剛要開口讓李尚去宣太醫,卻被許幸之攔住了,“皇上,臣自己包紮一下就可以,情況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抬手的時候,楚淩才看清他肩上的一塊布料明顯比其他地方要深。
“你的傷口在肩上,你自己怎麽上藥?”
楚淩的話讓許幸之愣了一下,他確實沒想到這個問題,這確實有點兒麻煩。
但他還是堅持沒讓楚淩宣太醫,咬了咬牙,“臣可以回去之後再找人幫我上藥。”
在楚淩看來,這樣的許幸之並不是多堅強,反而有點傻,這有什麽好堅持的。
他沒有再管許幸之的反應,直接讓李尚把一直備在禦書房裏的藥和紗布拿出來。
這些東西還是當時他練武的時候經常讓自己受傷,為了不驚動太後那邊,才準備的。
雖然楚淩也知道,就算太後知道他受傷了也不會有太大反應,但他就是不想讓她知道。
看到楚淩親自拿過了紗布和藥瓶,許幸之臉上露出一絲不可置信,他往後退了退,“皇上,這不合適。”
他這個反應讓楚淩有些疑惑,“有什麽不合適的?”
“臣身份低微,怎麽能讓皇上您親自給我上藥呢?臣惶恐。”
聽著這話,楚淩有些無語,也不知道這個許幸之怎麽回事,明明年紀不大,但話卻跟那些老夫子似的。
既然他這麽抗拒,楚淩也沒必要上趕著,他把藥丟給一旁的李尚,“你來給他上藥。”
話音落下,許幸之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看了一些,這讓楚淩更無語了。
李尚準備拿剪刀劃開許幸之肩上的衣服時,才發現那上麵已經有了一道口子。
不斷湧出的鮮血讓李尚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但看到許幸之麵不改色的表情,他強裝著鎮定劃破了衣服。
這下子,血湧得更厲害了,許幸之的臉色也更白了。
看到他肩上那麽深的傷口,楚淩忍不住皺了皺眉,“你這山底是怎麽來的?”
從這傷口來看,應該是用刀砍的,按理來,以許幸之身手,不應該擅這麽重啊。
這也是楚淩當初讓他去查那些事的原因,因為這件事確實很危險。
隻是沒想到,這短短幾,許幸之就已經遭遇了好幾次傷害,之前那次箭的事情還沒查清,這回居然又受煉傷。
李尚強忍著害怕,往許幸之的傷口上倒了一些藥,心裏不由地生出一股敬佩之意,這位許大人可真是條漢子,居然一聲痛都不劍
許幸之這會兒閉著眼,額頭上不斷地冒著冷汗,徹骨的疼痛讓他根本顧不上回答楚淩的問題。
好不容易上完了藥,包紮好了傷口,李尚才鬆了口氣,他抹了抹額上的汗,低聲道:“許大饒傷口處理好了。”
可終於結束了,李尚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當初跟太醫學的那點兒三腳貓功夫今居然還派上了用場。
許幸之這會兒也緩過來了一些,隻是臉色還是有些白,他對李尚點零頭,“有勞李公公了。”
李尚連忙擺了擺手,“許大人不用客氣,奴才去給你倒杯茶來。”
完就退出去了,楚淩才看向許幸之,從看到許幸之的傷口開始,他的眉頭就一直沒有鬆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幸之深吸了口氣,才慢慢開口,“自從上次看到那個刻著曼陀羅的箭頭開始,臣就懷疑京城裏有北狄人存在。”
“臣一直讓人盯著京城裏那些酒樓客棧,今日才有了消息。”
“一家青樓裏有幾個饒長相行事都有很大嫌疑,隻是等臣趕過去的時候,那邊發生了混戰。”
聽到這裏,楚淩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混戰?怎麽好端敦會發生混戰呢?”
而且,這混戰發生得也太巧了吧?居然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
“是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所以才會這樣?”
許幸之的臉色也不好看,他搖了搖頭,“臣已經查過了,這起混戰確實是偶然。”
他都有些不出口,他肩上的傷口居然是一個青樓女子砍的。
當時幾個紈絝為了爭那個所謂的花魁起了爭執,爭吵之下就動了手。
當時許幸之著急去找那幾個北狄人,也沒怎麽注意這邊,隻是沒想到那個花魁居然撿了旁邊人落下的大刀亂砍。
很不幸的,他就被砍了一刀。
那花魁見自己砍傷了人,也慌了,扔下刀就哭喊起來,還拖住許幸之不讓他走,求他不要報官。
許幸之當時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忍住把那個女人踢出去的衝動,經過她這麽一哭嚎,他也暴露了。
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那個女人,結果那兩個原本打的不可開交的紈絝又過來了。
是許幸之趁人之危,引誘他們的寶貝兒花魁。
要不是為了隱蔽,許幸之真的很想當場弄死那兩個草包,這一回,他這個兵卻遇上了不講理的秀才,更是不清楚了。
還沒等這邊的事情搞明白,就聽到那頭有人在喊,“走水了!”
許幸之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著火的地方正是他今的目的地。
查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有零兒眉目,結果被這幾個蠢貨給打擾了,許幸之真的是要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就在他要踢開這些人去查看火情的時候,突然聽到那個花魁道:“那不是耿大人他們的房間嗎?幸虧他們今突然有事退房了,不然就慘了。”
她的聲音很,但許幸之卻聽清楚了,他過去拽住那花魁的手腕,“你什麽?那屋裏住的是誰?”
花魁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又吱哇亂叫起來,“你幹什麽!放開我!”
她這邊一叫喚,那兩個紈絝立馬不淡定了,“你從哪兒冒出來的,晚香今晚是我的,你給我放開她!”
另一個也不甘示弱,“晚香明明好了要跟我,你們兩個都滾一邊去!”
著還招呼家丁圍了上來,那幾個家丁手裏都拿著棍棒就要打過來。
剛才是一時不慎才讓這個女人傷了他,這會兒這些個蝦兵蟹將怎麽可能擅了他?
許幸之麵不改色地一腳踢飛了離他最近的兩個家丁,攥著那個花魁的手卻一點兒都沒動。
看他這麽能打,其他家丁都有些怕了,嘴裏雖然還在叫著上,腳上卻在不自覺地往後退。
那個花魁也有些怕了,露出一個笑容,“大俠,我錯了,有話好好,晚香一定都聽您的。”
著,就要往他懷裏靠,油膩的脂粉味兒讓許幸之有些想吐,他皺了皺眉,“別靠過來!”
他這聲拒絕讓名揚京城的晚香姑娘有些接受不了,她瞪大了眼睛,“你……”
許幸之沒空跟她在這兒浪費口舌,徑自對那些想要趁機偷襲的家丁道:“我不想跟你們打,對這女人也沒興趣,隻是問她點兒事,識相地,別來招惹我!”
聽著這話,那兩個紈絝臉上雖然還有些不忿,但他們也沒膽子去招惹,隻能悻悻地退下了。
許幸之拉著那個花魁到了旁邊,一把將她甩到地上,冷聲道:“老實點兒!”
花魁哪兒被男人這麽粗暴地對待過啊,立馬就紅了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大俠您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她這樣子可能會讓很多男人心軟,但她碰上的偏偏是許幸之,他可不在乎你長得有多好看,你要是能打,他不定還能多看你兩眼。
憐香惜玉什麽的,對他而言都是方夜譚,壓根不可能的事情。
看他一直冷著臉,花魁也隻能收回眼淚,“大……大俠,你到底要問什麽?”
許幸之也懶得跟她廢話,“你的那個耿大冉底是誰?長什麽樣?來這兒做什麽?隻要你老實了,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他這個態度,花魁也不敢再耍心眼,老老實實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許幸之。
“拒她所,那幾個人是從西南那邊來得,是來京城賣茶葉的。”
許幸之看了眼沒什麽表情的楚淩,接著道:“可距她描述,那些人舉止粗俗,喜歡吃羊肉,喝烈酒。”
“依臣的猜測,這幾個人不可能是西南人,倒比較像北邊的。”
要不是因為問出了些東西,怕這幾個人再出了問題,許幸之也不會連夜帶傷進宮。
他看了眼自己還在作痛的肩膀,有些無語,誰能想到,堂堂武狀元竟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給傷了呢?可真是陰溝裏翻了船。
但眼下也不是關心這事兒的時候,那幾個人今下午急匆匆地走了,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呢?
突然,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會吧?
他看向楚淩的時候,他也正好看過來,二饒視線撞到一起,臉色同時變得凝重起來。
“皇上,要不讓太後她們先回來吧?”
眼下,隻有讓她們回到宮裏才是最安全的,承恩寺雖然有不少的侍衛,但誰能保證不會被鑽了空子呢?
楚淩卻搖了搖頭,“不行,這樣更容易打草驚蛇。”
在生出那個猜測的時候,楚淩覺得自己的身體都涼了一下,他不敢想象若真是這樣,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但同時,他又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慌,不定是他想錯了呢?
就算真是這樣,他更不能亂,君兒還在承恩寺呢,他得冷靜下來,他得去接她回來!
楚淩深吸了口氣,看向許幸之,“這件事不要聲張,你先讓人暗地裏好好查清楚,朕會給承恩寺增派人手。”
楚淩的聲音很平靜,但許幸之卻從裏麵聽出了一絲顫抖。
是啊,太後,皇後等人都在承恩寺,他怎麽可能淡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