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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監京所

  利用與被利用,索取與付出,向來都需要一個平衡。


  楊樹遇見過好人,也遇見過壞人。壞人之中,讓他映象最深的是那位王府的管家,姓吳。好人之中,就屬眼前這倆位最是可愛,一位傲嬌係的老爺爺,一位隨性所為的老頑童。


  對於楊樹而言,他與這倆位之間的關係是利用。


  對於這倆位而言,他們與楊樹之間的關係僅僅是付出。


  利用關係與索取付出本就不該掛上線來的,楊樹很愧疚,原本楊樹也沒想他們會這麽在乎自己,世事本不隨人願,蒲公英與風誰也說不清誰欠了誰。


  大慶宮裏,原本鬧哄哄的場麵,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倆老頭兒在爭吵著。


  “他什麽時候答應你做你學生了?人去的是翰林院。”這話是太傅老頭兒說的。


  一聽這話,祭酒老爺子哪裏氣得過,明明是自己好心拉住你,不讓你犯下君前逾矩的事情,你倒好還想著和我理論這個?隨即張口就來“那個渾貨,我乃國子監祭酒,掌管天下學子上進之事,他一個末進學生,我喊他句學生怎麽了?”


  太傅老頭的腦子也不知是裝的什麽,這般一說,也不跟祭酒吹胡子瞪眼了,靦腆一笑略有尷尬的回“這不是氣頭上嘛,你說我和人論友人,你和人論師生,我倆輩分不是亂了嘛。”


  老祭酒翻一白眼,心想你這貨還知道輩分不對啊。


  隻看太傅老頭,話才說完,心想又不對,照國子監祭酒這麽說,輩分還是亂的嘛,正想接著吵吵,卻聽聞皇帝陛下開口了。


  “倆位老先生,這宴席還沒開始就吃醉了嗎?”


  倆老頭聽見皇帝發話,也不敢再放肆,連忙跪下說“臣等殿前失儀,還望聖人輕責。”


  這回下來,也沒有人再去在乎剛剛那位朝官的進言,說不得也是把這件事給模糊了過去。


  皇帝還是那副笑嗬嗬的模樣,也沒生氣,反而寬慰著倆位老人家“讀書人重禮,遇見分歧爭吵一番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今日這晚宴差不多要開始了,倆位覺得如何?”


  這邊皇帝與倆老頭說話間,下麵的禮部尚書就差人把進言那位拉了回來,皇帝看見了,擺擺手讓他回去座位上。


  倆位老頭兒也不是不知趣的人,也不再過多計較,告罪一番也不再阻礙詩宴的開始。


  皇帝放任大家繼續討論詩詞,也讓太監們上齊了菜品。


  這時候大殿裏邊又開始了最初的吵鬧,楊樹覺得他們的爭吵實在沒有意思,想要再


  往吳中書嘴裏套些話,才發現吳中書早就跑去湊熱鬧去了。


  原本楊樹還覺得自己會是今夜的主角,隻是沒想到,反而是個外人一般,歎了口氣,寂寞啊。


  百無聊賴之中,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話,人的一生總有有十之九是倍感寂寞的,唯有十之一是溫馨難忘的,正是這一點短暫的溫馨給予了人們寒冬前行的溫暖希望,也正是這一點希望讓人活在煉獄。


  楊樹一直都覺得這句話是不對的,因為人活在世界上也許會悲傷寂寞,也許會溫暖開心,但最常見的應該是平淡,它說不上是好的壞的,也說不上是溫暖寒冷,隻是簡簡單單。而且,寂寞與否,是一種屬於自己的狀態,心裏邊有東西有牽掛的人想來是不會寂寞的,而人活在世界上最大的理由莫過於是穿插在眾人之間的羈絆,所以這是沒道理的。


  想到此處,楊樹不禁覺得自己還是一位有潛力的哲學家,揚了揚嘴角,用力舉起杯子來,痛飲了一大杯水。


  隻可惜楊樹的哲學思緒被人打斷了,有人輕輕走到身後對著自己說“楊庶常,李尚書托我給您帶句話,康權不該說的話不是我們這邊指使得。”


  楊樹有些不喜,自己的哲學思想正在飛速發展就被人掐斷當然是不舒服的,可還是轉過頭來回了話“不知這位大人說的康權勢哪位?”


  那人說“正是那位懷疑您作假的,是我們禮部的康郎中,我們打聽到的消息是監京所命他所為。”


  楊樹告了聲謝,那人連說不必,一番客氣之後便退下了。


  監京所,楊樹知道是哪裏。這個機構隻掌管京城監察事宜,不摻和朝政,也不摻和軍事,朝臣想把它融入朝堂,皇帝想把它摘得清清楚楚。這所原本是宗人府裏的一個司,後來當朝皇帝委以重權,加之禦史台的權力漏洞明顯,便讓這監京所權勢越重。


  隻是監京所權力再大,也不能命令禮部的四品下郎中,看來其中還有故事。


  鬧了半天,終於有人在乎楊樹了,這吵的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鬧的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楊詩聖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可謂是胸懷天下,氣度不凡。另一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也算得是我等的警句。”說話的是一位翰林院的,看服飾應當是個翰林院學士,這人說到這裏還特意轉過頭來望向楊樹,才接著說“隻是楊詩聖雖說勳貴之後,也不當責憂其心才對。”


  楊樹聽出來這話的意思了,說

  自己胸懷天下那是逾越,胸懷天下這句話隻能明說皇帝暗說宰輔,與自己是不能有半分關係的,另一句說的是這憂民憂君也不該是自己做的事情,這件事楊樹不論怎麽說都會是錯的,畢竟身份不對,不能和他去打這個糊塗戰。


  楊樹不能出聲,可有人會出聲,楊樹並不擔心。


  “孔聖人說禮與仁,為官者當尊君愛民,是為禮,國之勳貴上尊君禮下愛民意,應為之事。先天下之憂,後天下之樂,是為仁之表,楊庶常尊禮重仁,有何不該?”說話的是國子監的老祭酒,原本老太傅是想出頭來說話的,隻是老祭酒一看他那臉色鐵青,胡子抖抖,拳頭攥緊了的樣式,連忙拉了回來,自己出了頭。


  果然話還是老薑才能說的辣,楊樹也覺得這話說的沒啥漏洞,反正自己要是這位翰林院的學士,也挑不出什麽什麽刺來,更何況這老祭酒還是殿前大學士,也就是翰林院的頂頭上司,他說這話,想來對麵的那位學士是不敢再造次了,古人重禮,下克上非禮。


  雖說這人呢是安靜下去了,隻是又有一人說話了,是禮部的。看來今晚這情況是有心人在背後搗鬼來了,楊樹想到這裏便稍稍揉了揉腦門,頭痛啊,這故事還沒開始說呢就有人來堵自己嘴了。


  皇帝注意到楊樹的小動作與嘴角那圈弧度,也仔細聽了這位後來者說的話“尊禮重仁是沒錯,隻是這臣尊君,非臣警君,官憂民非貴管民。細細計較下來怕是有幾分逾越。”說話的這位禮部官員是侍郎那邊的郭侍郎一麵的,楊樹一想,得這回這邊這位怕不是也要來解釋了,這局楊樹是明白了,分明就是那位當朝親王做下的,隻是這倆邊的相爺又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楊樹就得細細品了。


  隻可惜,那邊還沒來人解釋,反倒是皇帝陛下讓楊樹出麵來解釋了,“楊庶常,朕聽著鬧來鬧去的,說了半天還是要你這個當事人來解釋一番才能讓人信服了,你覺著呢?”


  楊樹聽到皇帝開口,也無法拒絕,隻得開口說話,不能再偷懶了。“聖人,外甥覺得聖人日理萬機總有疏忽,外甥心疼聖人百忙卻不容人意,特意說了一番話來警醒這大殿上下朝臣,臣食君祿,當忠君事,隻是這朝堂上的某些大臣們整日上下計較細狹,無人憂民憂君,外甥心寒。”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還啜泣了幾聲,當真是悲憤不已。


  皇帝喜歡人情,一句外甥便讓他喜笑顏開,嘴上卻是說的“你這小滑頭,真有你爹幾分樣子,確實是姓楊的種了。他們吵了這麽半天也沒說出個真的來,朕倒是有些疑問,想問問你,上前來。


  ”皇帝說著還前傾了身子,等著楊樹向前來。


  楊樹腦門有些發汗,也不知皇帝這是要問的什麽,硬著頭皮往上走,來到大約二十步的距離,便又太監製止,楊樹隻好跪下回話“聖人金言玉語,外甥聽後自當日日警醒。”


  皇帝或許聽慣了朝臣們的馬屁,可是這外甥的馬屁可是沒聽過的,當即也是樂樂嗬嗬,楊樹也看著跟著樂嗬了起來。


  還沒等楊樹弄明白怎麽回事呢,那邊的皇帝陛下一拍桌子,大聲怒斥楊樹“你這混小子為何在詩詞之上作假?”


  楊樹腦門上的汗水更加的密集,果然能當上皇帝的每一個傻子,不好糊弄的,更別說這位可是血灑疆場擺弄朝臣的皇帝。


  “外甥不知聖人所言是哪首?”楊樹硬著頭皮反問,他明白這時候是打死不能承認的。


  “哪首?嗬嗬,這些個詩詞裏邊,有多少是講的老來不得意?有多少是講的情愛?有多少是講的沙場邊塞?”這話問的是楊樹,可回話的卻是個太監“回聖人,有十四首是老朽之意,有七首是情愛之說,有二十一是沙場邊塞。”


  楊樹低著頭,明白還有後續。


  “你有什麽老朽?談過情愛?還是見過沙場?”皇帝說著這話的時候簡直是怒發衝冠,要斬人首。


  “回聖人,外甥不過七歲,不懂情愛,更無老朽,隻是沙場多少聽聞祖父談及。老朽之意更多見的是來往清貴,情愛之事大多聽聞說書。外甥自小喜歡故事,多有收集,這些詩詞大多不過是前人早有其意,外甥擅自更改一番便用,確實是抄來的,請聖人定罪。”楊樹頭埋得很低,讓人看不清楚,隻是言語中的顫抖,皇帝還是聽出來了,心底裏還是軟了下來。


  “既然是前人早有其意,你做精納,其中有錯有罪,也算不得是你頭上,你頂多就是個從者。再說抄來這話,夷中侍,去查書的人回話了沒有?”夷中侍是一位宮中太監,也是個殿內傳話內閣的常侍,也算是皇帝的話筒。


  “回聖人話,來了。說是查了大半邀約樓裏的書,都沒有重複之句,隻是翰林院和國子監那邊的藏書就不知了。”其實也不是所有太監的聲音都很難聽,至少這位的話說的中氣十足,楊樹自認自己兩輩子也說不出這麽好聽的男聲。


  “既然沒有,那麽詩就不是楊庶常作假來的,當事也不可能有人能寫的出這麽多好詩詞,這錯剛剛朕也說了不該算到楊庶常頭上,你等明白了?”朝臣明不明白楊樹不知道,但是楊樹知道皇帝給自己洗清了嫌疑,也把這出鬧劇給揭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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