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六十五章 杜家五口離鎮去，刀斧五十把路攔
杜三寸百無聊賴地坐在輿內，用手撐著下巴，感受著馬輿的顛簸。
他想要把簾子拉起來，看著外麵的風景不斷向後拉遠，算作對自己生活了七年的鎮子最後的告別，運氣好的話還能遇上一兩個同窗小孩，借機炫耀自己的神秘旅程。
可是，他的娘親，廖氏，一直守在門口，緊緊抓著簾子，無論如何也不讓杜三寸探頭出去。
“娘！你就讓我看看外麵吧，我快無聊死了！”
廖氏眉頭皺了皺，一改平日裏溫柔平易的模樣，板著臉說道：“你這孩子！都說了多少遍了？不許看外麵就是不許看！若嫌無聊，好好陪你爺爺聊聊天！”
杜老爺子似乎聽見了廖氏說的話，把屁股往裏挪了挪，用拐杖敲著身旁，口裏發出一陣沉重又漫長的“嗯——”。
杜三寸對娘親的安排一點兒也不買賬，他氣鼓鼓地抱起胸，身體靠著杜清心的竹籃小床，不再說話。杜清心左手捧著泥人兒，睜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見哥哥不高興，便伸出右手去拽哥哥的衣服。
杜三寸心裏煩，揮臂擋開杜清心的小手，惹得杜清心哇哇啼哭。
“三寸兒！你又欺負妹妹！？”馬輿外傳來杜世常的訓斥聲。
“沒……沒有啦！是她先扯我衣服的！”
“夫人，前麵路不好走，你看著點兒孩子們。”
“嗯，知道了。”
廖氏應了一聲，伸手把竹籃拉到懷裏，免得哥哥再把妹妹惹哭。
就在這時，馬輿速度驟然減慢，外麵傳來眾家丁“嘿咻嘿咻”搬運貨物的聲音，伴隨著馬輿更加劇烈的顛簸，杜三寸似乎聞到了一股鏽味兒。
他皺著鼻子使勁兒嗅了嗅，又感覺像是屠宰場裏的惡臭。
“娘，這什麽味兒啊？”
“捂住鼻子，不要說話。”
“哦。”
杜三寸漫不經心地答應著，卻不見他去捂鼻子，廖氏隻好拿自己的手帕替他捂上。
馬輿緩慢走了約一刻，突然停下，外麵杜世常喊了聲：“夫人。”
“我知道了，這就來。”
廖氏下馬輿，把竹籃放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後從包袱裏取出一些錢，親自遞交到丈夫杜世常的手上。
杜世常把錢散給家丁，道：“我杜
家五口此去，不知災禍，亦不知歸期，往日裏幸得諸位照料家裏，這些錢財，還請諸位收下。”
眾家丁拿了錢財，紛紛拜謝道：“鎮長老爺言重了。”
“老爺平日裏對我們很寬容，小的們很慶幸在杜府做工。”
“是啊是啊，若非家裏有老母要養，小的必定追隨老爺遠行，做牛做馬。”
“我也是，我也是……”
杜世常笑道：“好了好了，時間不多了，各位請回吧。今日多謝諸位幫忙開路，他日若還歸來，再找諸位幫襯。”
“鎮長大老爺一路安然！”
“杜老爺慢走！”
說完，眾家丁挨個離去。
杜世常目送眾家丁走後，讓廖氏與自己一同駕馬，駛向鎮外。一路上，他問廖氏：“夫人，還不曾與你商議，此去該往哪裏？”
廖氏白了杜世常一眼，道：“虧你還有良心，知道問我的意見。”
杜世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唉，當年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和你娘家把關係鬧僵.……那個.……你爹還生你的氣麽？”
廖氏道：“你說呢？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轉眼就嫁給了一個窮書生，要我說呀，他氣你更多些呢。”
“啊？這可如何是好？”杜世常歎息道，“我還想著入陌都投靠嶽父大人，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你我有兩個孩子要養。我苦點無所謂，可萬萬不能苦著孩子啊。”
廖氏嘴角一揚，拿手指戳了戳杜世常的腦門，道：“你呀，當初若是有這覺悟，跟我爹服個軟，也不會把關係鬧這麽僵。”
“那現在……”
“放心吧，我已寫好書信，讓信使送去給我爹了。”廖氏笑道，“信裏著重寫了他的兩個可愛的外孫，他看後，必是笑得嘴都合不攏。”
“還是夫人聰明，若天下女子與男子一樣，也能入陌都考試，那榜單上，必定會是紅葉蓋過風土，嬋娟壓倒青袍啊！”
“貧嘴！”
廖氏嬌嗔了一句，不再打算回到輿內，倒是想與丈夫一同駕馬，沿途賞景，共赴陌都。
沒過多久，當馬輿行至鎮口，經過胭脂店時，輿內突然傳來一陣輕響，杜世常聞聲回頭，隻望了一眼，心裏卻不以為意，遂繼續驅馬行
駛。
馬輿駛出鎮外，還未上官道，便遇見馬嵬率領五十刀斧手攔在路上。
杜世常下馬，走到馬嵬跟前，抱拳道：“杜家上下，謝過馬嵬馬領軍！”
“收拾挺快。”馬嵬嘴巴裏叼著根草，饒過杜世常，走到馬輿邊，拍了拍輿箱，道，“一大家子人，都在這裏？”
杜世常道：“家裏老小，都在這裏了。”
馬嵬點了點頭，突然從腰間拔出尖刀，轉身“噌”的割下了杜世常的腦袋。
鮮血濺在廖氏身上，她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杜世常的屍體轟然倒地後，方才撕心裂肺地嚎叫起來：“世常！世常啊！我的世常……”
“嗚哇哇——”
馬輿內緊接著響起嬰兒的啼哭聲。
馬嵬瞥了輿箱一眼，嘴角陰冷上揚，他用幹枯的手掌撫著尖刀上的血跡，一步一步朝廖氏走去。
廖氏麵目猙獰，通紅雙眼瞪著馬嵬，怒道：“為何殺我夫君！？為何殺我夫君！？”
“我不是要殺你夫君，我是要殺你杜家.……全家……”
“你這惡賊！不得好死！”
廖氏口中怒罵著，從馬匹上徑直撲向馬嵬。馬嵬心裏冷笑，隻一個側身，廖氏便撲了個空，他伸手拽住廖氏的頭發，陰翳地道：“杜世常真好用，辦完了事，還親自把後患送到我的麵前，省得我進鎮子裏找尋，我謝謝他.……”
廖氏聽罷，啐了馬嵬一臉，罵道：“呸！畜生！”
“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我得報答杜世常，畢竟欠他一個人情呢。”馬嵬用手背擦去臉上的口水，然後把尖刀放在廖氏的脖子上，道，“要不這樣吧，我留你一具整屍，算作還杜世常的情，如何？”
“你不得好.……”
“嗞——”
廖氏話還沒說完，脖子上騰地多出了一道深紅的傷口，鮮血頓時噴湧，隻一會兒的功夫，便倒地死絕了。
“嗚哇哇——”
似是感受到了外麵的凶煞之氣，馬輿內的嬰兒啼哭聲，愈發劇烈。
馬嵬擦幹血跡，收起尖刀，走到馬輿前，把簾子拉開，一看，臉色猛然大變。
“杜家的七歲男孩，哪裏去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