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八十六章 酒街道上波瀾起,望天肆內混真假
話分兩頭,且說林栩進了謀山縣城後,總覺得處處透露著古怪。偌大的縣城本該喧鬧繁華,如今卻冷冷清清,街上行人也僅有三三兩兩,低著頭,隻顧走路。
林栩想要打聽前天縣城裏發生過的事情,於是便隨便拉住一個路人,正待開口詢問,那路人卻好似見著鬼怪一般,慌忙後退,用手指著林栩,顫抖道:“紫……紫發!”
林栩莫名其妙撩了撩自己的頭發,納悶兒道:“紫發怎麽了?沒見過啊?”
“他是蠻人!快跑哇!”
“什麽!?”
“快看快看!他的頭發是紫色的!”
眾路人應聲抬頭,紛紛望向林栩,臉色頓時被嚇得蒼白無比。
“別……別看了,還不快跑?”
“快跑呐!”
“.……”
隻一瞬間,本就冷清的街道,著實變成了無人之境。
林栩心生疑惑,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發現什麽端倪,於是自行朝酒街的方向走去。他知道,望天酒肆就坐落在酒街深處。
來到酒街,畫麵場景大不相同,隻見長長的酒街裏,酒客絡繹不絕,喝酒劃拳,好生熱鬧,可當林栩一走進酒街,所有的聲音便瞬間止住了。
眾酒客擺著一張張奇怪的麵孔,死死盯著林栩,有的悄悄用手抓住旁邊的鐵器;有的拿起一壺酒,隱匿到酒肆裏屋去了;還有的人,甚至慌慌忙忙地朝酒街外麵跑。
林栩納悶兒極了,他前段時間才到謀縣來玩過,也不見人們有什麽奇怪的反應,這才不到一個月,怎麽人人都把他當瘟神一樣躲著,亦或者說,人人都把他當怪物一樣防備著。
“各位!”林栩向四方抱拳,幹脆地問道,“有誰知道前天傍晚酒街發生了什麽事?晚輩想請教一下。”
眾酒客聞言,皆是三五成群,嘀嘀咕咕地議論個不停,卻始終沒有理睬林栩。
“那個.……”
林栩還想再問時,不知哪家酒肆裏傳出一陣叫罵聲。
“死蠻子!快點滾出去!”
“這裏不歡迎你!”
“.……”
一人但開口,惡語便接踵而至,搞得林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哈?蠻子?我何時成了蠻子了?”
“少廢話!官府給的信兒,還能有假!?快給我們滾出去!”
“凡紫發者,身體裏流的都是蠻子那些粗魯不堪的渾濁血液,快滾!”
眾議聲起,林栩勢弱,隻好無奈地往酒街外走去。他知道大家為
何對他又怕又恨,其怕有二,一怕蠻人的特殊能力,融朜葬魂,二怕土犬爭奪,恐傷及自身;至於恨,自古以來,阡陌皆恨蠻荒。
待林栩行至街口,忽有一穿著邋遢的陌生男人小心翼翼地貼了過來,壓低聲音道:“我……我有籽兒吐,盛不?”
“籽兒?什麽籽兒?”
“害!嫩娃子,規矩都曉不得.……”那男人頓了一下,朝四周張望了片刻,方才小聲解釋道,“吐籽兒,就是賣消息,我有前日謀縣的消息,你買麽?”
林栩趕緊點了點頭,正要說買,突然,一道寒光閃過,男人“呃”了一聲,猛地瞪大眼珠子,嘴角流出鮮血。
“你……你怎麽了!?喂!”
男人說不出話,身體兀自一軟,往前撲倒在地。他的後背上,儼然插著一把鋒利的尖刀。
眾酒客本作看官,隻是眼看,卻是不語,可如今見了血,死了人,他們心中本就濃鬱的恐懼感,在這一瞬間迸發了,於是盡皆慌亂地往酒街外逃去,口裏還不時嚷著:“殺人啦!死人啦!”
場麵頓時變得極其混亂,各個酒肆也都在人走樓空後關上了店門。有些酒客逃得慌亂了,不小心經過林栩身側,還未來得及離去,便被不知何處飛來的尖刀給刺死了。
縱觀酒街內,但凡主動靠近林栩的,似乎都是難逃一死的下場。
林栩自然也看出事情不太對勁兒,他冷靜下來,把屍體身上的尖刀仔細打量了一番,發覺那些尖刀竟都一模一樣,頗為眼熟。
等等!這不是刀斧軍的腰間佩刀嗎!?
嗬,草菅人命,還當真是左處的作風,怪不得荊子城那麽放心自己一人在城裏隨意走動,原來是早已謀劃好了的。先讓官府四處散播紫發郎就是烏蘭蠻後裔的消息,然後派刀斧軍緊緊跟著他,但凡常人,肯定會避著他走,若是有人主動靠近,那便八成是動機不良了,直接讓刀斧軍暗中將之殺掉便是。
林栩眼見著身邊屍體逐漸增多,知道再在這裏待下去將會連累更多的人,於是一個猛子紮進酒巷身處躲了起來,把寬敞的街道讓給眾酒客逃命。
一刻後,街道上逐漸安靜下來,林栩亦從巷道裏走出,準備繼續去望天酒肆查探。可當他步入街道後,卻驚訝地發現,那些酒客竟還沒有走完,仍然有不少人高坐酒樓上,兀自把酒飲。
他們難道不怕?或者說,他們不是普通的酒客?亦或者說,刀斧軍就潛藏在這些人裏?
林栩吞咽了一口唾沫,繼續朝酒街深處的望天酒肆走去,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發現屍體
上的尖刀皆已不見了蹤影,想必是被那些刀斧軍收回去了吧。
酒街本繁,如今清冷,空氣中彌漫著的酒香中,摻雜著些許血腥的氣息,惹人後脊發怵。
林栩快步走在無人的酒街上,不時拿眼睛斜瞟著酒肆樓上的酒客,生怕哪個家夥喝醉了,迷迷糊糊地撞將過來,然後被隱藏在暗處的刀斧軍無辜打殺。
好在林栩的擔憂是多餘的,這一路上,相安無事,不到一刻,林栩便來到了破爛的望天酒肆門前。他仰起頭,注視著自己父親失蹤的地方,不覺攥緊拳頭,帶著一陣風,走了進去。
望天酒肆裏,門窗破碎,斷壁殘梁,酒壇碎片散了一地,空氣中彌漫著木頭浸水後腐爛的黴味兒,還有殘餘的酒香。
林栩不覺用手捂住鼻子,四顧張望,酒肆裏似乎一個活人也沒有,倒是廳堂中央的樺木方桌上的一個泥葫蘆頗為惹人眼神。
泥葫蘆當中而立,立而不倒,壺嘴大開,周遭的酒香皆是從中吐露出來的。
林栩好奇地走到方桌旁邊,正欲伸手去拿那泥葫蘆,不遠處的亂木廢墟中忽然傳來一陣醉酒的呢喃:
“臭小子!莫碰老子的酒府!”
林栩受驚,忙把手縮回去,目光注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一叫花子摸索著從廢墟裏爬了出來。叫花子身著寬鬆百搭乞丐服,腳踩破草鞋,滿臉酒色,披頭散發,濃密的胡子遮住了下半邊臉,髒亂不堪。
“你是誰?”林栩問道。
叫花子不予回應,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斷裂的椅子腿兒,伸到後背裏搔了搔癢,然後繞到酒肆門口,由外往內,朝著方桌邊兒上的林栩走去。
林栩擔心叫花子因他殞命,於是慌忙退至酒肆裏麵的角落,邊退邊道:“你……你幹嘛?你別過來,站住.……”
叫花子仍是不理,兀自走到方桌旁,拿起泥葫蘆,滿飲了一口酒,然後大手一掀,把偌大的樺木方桌掀飛到酒肆門口,桌麵朝外,桌腿朝內,牢牢地堵住了入口。
做完這一切後,叫花子方才淡淡地喊了一聲:“出來吧。”
話音剛落,隻見裏屋走出一芊芊女子,女子上身著青藍色雕花束身衣,下身著青藍色輕薄紮腕束身褲,腳踩深藍色踏江靴,頭戴藍色束發簪,三千青絲紮作一束,臉上扣著一個精致的麵具。女子身後,還跟著走出一個少年,當林栩看清少年的樣貌後,不覺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少年身著一套漆黑皮革短外褂,下身係黑色蓮花散甲裙,紫發碧眼,這.……這不正是林栩他自己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