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八十九章 夏木木街遇少年，叫花子酒肆逢事
話分兩頭，且說夏木木趕到謀縣時，天還未亮，城門未開，她隻知左處帶著林栩走官道，必定會經過謀山縣城，可她並不知林栩現在正待在城外的應堂廟裏。她迫切地想要與組織安排的助力匯合，因為她沒有絲毫的把握對抗刀斧軍眾。
“區區土石矮牆，豈能擋得住我？”
夏木木嘴角微揚，縱身一躍，輕鬆躍過了謀縣城牆，徑直闖入寂靜且陰暗的街道之中。
此夜月明，說是街道陰暗，其實倒還可以看清事物。夏木木行走在街頭，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一邊循著酒香找尋酒街的所在，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角落裏竄了出來，悄悄跟在夏木木身後，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她腰間的皮囊，輕輕摸索。
夏木木難以察覺地笑了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故意牽引著身後那個偷偷摸摸的人影，朝某個陰暗巷道走去。
沒過一會兒，人影似乎摸到了什麽寶貝，臉上閃過一絲欣喜，可就在他準備把手抽出來的時候，卻被一股冰冷的力量給鉗製住了，動彈不得。
“咳咳！摸到什麽了？”夏木木猛地停下腳步問道。
“嘎！？你是女的？”身後傳來的是稚嫩的男孩的聲音，“姐姐姐姐！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嗯?”
夏木木轉過身，彎下腰，不知從哪裏取出一塊兒石頭，玉指一揮，石頭立刻散發出柔和的青藍色光芒，照出了人影的樣貌。
那是一個身高三尺有八的少年，糟亂短發，秀眉俊眼，一身麻衣麻鞋，臉上髒兮兮的，反倒襯得他的眼底和牙齒特別的白。
“你……是個孩子？”夏木木詫異地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她，更不敢開口回答。
“第一次偷東西？”
少年點了點頭。
“你的父母呢？”
少年搖了搖頭。
“孤身一人？”
少年聽了，猛地抬起頭，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不不，我.……我有一個妹妹，她很可愛！”
夏木木把少年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抬手扶了扶自己臉上的麵具，找到一處草垛坐下，同時拍著身旁的位置，示意少年也坐下來說。
“為什麽要偷東西？”
“我……我需要錢？”
“餓了？想買吃的？”
“不是。”
“給妹妹買禮物？”
“也不是……”
夏木木把手搭在少年肩膀上，好奇地問道：“那你要錢幹嘛？若非所需，何至於偷？”
少年屁股往邊兒上挪了挪，抬起頭，眼巴巴地望著夏木木，小聲道：“我的妹妹病了，我想把小媽留下來的首飾當了給妹妹治病，可當鋪的老板看不上.……”
“是這個嗎?”夏木木將手從少年肩上抽了回來，食指指尖勾著一條做工粗糙的項鏈，項鏈通體銀色，有些地方已經破損了，露出底下黑色的粗鐵。
少年嘴巴大張，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他跳下草垛，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摸來摸去，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你……”
少年指著夏木木，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怎麽了?隻許你偷我，不許我偷你麽？”夏木木也跳下草垛，將項鏈丟給少年，道，“幫我辦些事情，我可以教你偷東西。”
少年如獲至寶，將項鏈捧在懷裏，警惕地盯著夏木木，一句話也不說。
“怎麽?不願意啊?”
夏木木說著將手伸到少年麵前攤開，手裏盡是麥糠。
“口袋裏裝的倒還不少嘛，難道你就忍心讓你妹妹吃這個?”
“我……”少年猶豫了，他把項鏈又從懷裏取出來，慢慢道，“你能先把它買下來嗎?我妹妹她……她很需要錢……”
“當然可以。”夏木木爽快地取出五枚鑄幣，塞在少年手裏，道，“隨我辦件事，事成之後，我會把項鏈還給你，當然，錢照樣還是歸你。”說完，夏木木拿來項鏈，放進皮囊，往城裏走去，同時朝身後揮了揮手，示意少年跟上。
少年捧著那五枚鑄幣，眼睛閃著金光，他不自覺地吞了口唾沫，將其中一枚揣進懷裏，剩下的全部扔在草垛後麵，然後打了個響指，跟著夏木木去了。
不一會兒，幾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陰暗的角落，他們快速閃到草垛底下，將鑄幣全部拾起，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天色將明，酒街內各個酒肆的大門已然敞開，門的內外夾雜著各式各樣的酒客，有新酒客剛從外頭進來，亦有喝了一夜的舊酒客酩酊大醉倒在裏頭，酒肆房頭掛著的數不盡的燈火，欲要與那將出的朝陽爭輝。
夏木木坐在東月酒肆靠裏的酒桌上，點了一壺上好的謀山美酒，一邊獨酌，一邊盯
著進進出出的酒客，似在等人，又似在消磨時間，此時外麵初日剛升，霞光紅作一片。
少年則是坐在夏木木麵前，左手撐臉一個勁兒地盯著夏木木看，右手無聊地擺弄著桌上的酒杯，酒杯裏沒有一滴酒。此時的他，少了先前對夏木木的敬畏，多了些許的淡然和無所謂，原因若何，皆在其思，他的心裏，揣的東西可一點兒也不簡單。
“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呀?”許是等的無聊了，少年終於開口打破了沉寂。
“你問我的名字做什麽?”夏木木噙了一口酒，道，“隻管叫我姐姐就是了。”
“哦……”少年應了一聲，嘟著嘴趴在了桌子上，臉上盡是無精打采的神色。
夏木木笑了笑，問道：“那小弟弟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你問我的名字做什麽?”少年把酒杯扣在桌子上，眯眼抬頭道，“隻管叫我小弟弟就是了。”
“.……”
夏木木搖了搖頭，不再理會少年，隻是一個勁兒地盯著門口，生怕錯過了誰。
“姐姐，你為什麽要帶著麵具啊?”這小家夥果然耐不住寂寞，還沒到一刻鍾，便又打破了沉寂。
“因為不想讓人看到我的麵容.……”
“是因為姐姐長得不好看麽？沒事兒的，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記住你是誰的……”少年伸手去拿酒壺，卻被夏木木一把按住。
少年無奈地把手抽了回去，舔了舔嘴唇道：“姐姐，你到底要我做什麽啊？”
“稍後你就知道了。”
“稍後.……”
少年無語，剛才問的時候，她也這般說辭。
夏木木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酒肆大門，那裏行人攘攘，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等誰。
過了一會兒，少年又耐不住寂寞了，他上半身爬到桌子上，湊近道：“姐姐，你還是把麵具取了吧，戴著太惹人注目了。”少年嘴上雖是這麽說，可眼神裏卻是充滿了好奇，他其實就是想看看這裝模作樣的麵具後麵，是一張什麽樣的臉。
“你不懂，我若摘下麵具，更惹人注意.……”
“可是.……”
“噓！”夏木木突然打斷少年的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睛死死盯著酒肆門口的一個人。
確切地說，是一個腰挎泥葫蘆的髒亂叫花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