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一百章 灰豺綠豹相鬥，老猴少猴現身
翌日晨，東方吐白，明日漸升，可卡拉布山脈密林深處，仍是陰沉黑暗，令人難尋方向。
林琪一巴掌撐在樹幹上，彎著腰，喘著粗氣，胸脯毫無規律地起起伏伏，豆大的汗珠順著蒼白的麵頰流淌。
“這畜生，總該甩掉了吧？”
他往北逃竄了整整一夜，著實累壞了，於是將長矛放在旁邊，然後一屁股坐在大樹底下，閉起眼睛休息。
漸漸地，太陽完全升了起來，隨著角度的變化，光線已經可以透過樹冠射進樹林裏了。那絲絲陽光照耀在林琪瘦弱的身體上，閃爍著一層朦朧的霧氣。他那起伏不定的胸脯表麵，可以清楚看到骨頭的輪廓。
似此這般消瘦的少年，要在弑獸山脈裏麵過活的確是不大可能的一件事。
少年微合的眼睛，此刻正透著灰白色的光，一種迷茫，無助，和不甘的光。
就在這時，林琪身後靠著的大樹猛然顫抖了一下，一頭巨獸隨之跳落在他的麵前，側頭不斷向他靠近。林琪被嚇了一跳，可卻並沒有爬起逃跑的意思，隻是把手朝著身側的長矛挪了挪，無奈且費力地抬起眼皮，打量眼前的巨獸。
眼前，是一頭通體灰色的豺狼，體型與普通豺狼無異，外貌卻是奇醜。它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從額頭正中劃過右眼，一直劃到右耳根下，耳根往上的部分，整個右耳都被割掉了，割口也早已被後生的狼毛覆蓋，不留痕跡。
“小子，怎麽不跑了?”
這豺狼會說人語！
“跑又跑不掉，又何必辛苦受累。”林琪翻了個身，有氣無力地道。他雖然臉上麵無表情，內心實則納悶兒得很，自己無緣無故怎麽會引來這種弑獸的追殺?
“小子，你倒是看得開。”豺狼扭了扭脖子，湊近恐嚇道，“我有殘虐獵物的嗜好，你可得……”
“無所謂。”林琪打斷道，“不過在我被你虐殺之前，總得知道為什麽會成為你的目標吧，我想你肯定不會單純是為了填飽肚子，除非，你的胃隻有巴掌大小。”
“.……”
豺狼沉默了。
林琪嘴角揚了揚，坐直起來，盯著豺狼的眼睛，問道：“你認得我，對吧?換句話說，有人指示你，來追殺我。”
壞死的朜陽被取出來後，林琪的腦袋瓜子也變得靈光了許多。
“哼！將死之人哪裏那麽多廢話！?”豺狼咆哮一聲，抬起巨爪，用力砸向林琪！
林琪臉皮一抽，閉上眼睛，扭過頭去，同時條
件反射地抓起長矛，橫在身前格擋。
他心裏清楚得很，自己根本不可能擋得住那豺狼的爪擊，可他就是不甘如此死去，死得不明不白，平生無痕。
然而，過了半天，林琪始終感覺不到痛楚，遂睜開眼睛望去，正好看見那豺狼的巨爪停留在自己眼前七寸的地方，微微顫抖著，似乎被什麽東西給阻擋住了。
“咕……死豹子！”豺狼喉嚨裏發出憤怒的低吟，開口咒罵了一聲。
就在這時，林琪身後靠著的那棵樹左邊地麵上的雜草動了一下，豺狼眼疾，立刻抬起左爪，用力朝著草動的地方預判砸去，然而，這一擊，卻是空了。
下一秒，豺狼的右臉仿佛被什麽東西打了一拳，瞬間凹陷下去半寸，身體亦隨之飛出數十米遠，撞斷了好幾棵樹。
緊接著，一個龐然大物在林琪麵前顯形，觀其模樣，儼然就是那綠皮黑斑大花豹！
花豹正對豺狼，背對林琪，仰天狂吼了一聲，氣勢響天徹地，驚得四下飛鳥群起，百獸落逃！
林琪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短時間竟無法理解，他木訥地坐在那裏，腦海中一片混亂，毫無頭緒。
花豹怒吼示威之後，便朝豺狼撲了過去，兩隻巨獸就這樣在林中廝打起來，難舍難分！
“這.……這豹子在救我，為什麽?”林琪喃喃自語道。
“因為我們一直在保護你.……”一隻年邁的老猴子帶著一隻小猴子從樹後走了出來，道，“不然你以為憑你的實力，怎麽可能在卡拉布山脈裏活到現在?”
林琪被嚇了一跳，忙翻身而起，順手抄起長矛對準那兩隻猴子，眼神中透著警惕的光。
老猴子手裏拄著一根粗拐杖，脖子上掛著一個木條項圈，手腕腳踝套著好幾個木環，肚子上塗畫著奇奇怪怪的線條。它臉上滿是褶皺，眼睛眯在了一起，嘴唇鬆垮垮地耷拉著，露出滿口參差不齊的黃牙，說話間嘴皮子一上一下地跳動，給人一種莫名的喜感。至於旁邊的小猴子，就顯得耐看多了，它的身上幹幹淨淨的，什麽配飾都沒有，唯獨下眼皮塗有一層厚厚的白色染料，給人一種不可言狀的威懾力。
老猴子充滿穿透力的雙眼，死死盯著林琪，訓斥道：“梟桀要殺你，你為何不躲！？難道你的命在你眼裏，就那般不值錢麽！？若非我們及時趕到，你的小命早就沒有了，你明不明白！？”老猴子越說聲音越大，最後竟怒揮拐杖，將林琪手中的長矛擊飛了出去，直直插在不遠處的樹幹上。
林琪被罵得不知所措，他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前日你遭獅王追逐，竟躺在那灌滿雨水的樹洞裏，欲要坦然赴死，為什麽不跑？為什麽不反抗？似你這般膽小懦夫，羸弱不堪，如何在這山裏存活？又當如何擺脫枷鎖禁錮，手持鐮刀，斬盡天下蓬蒿！？”
“夠了！”
林琪臉色猙獰，目露寒光，一揮手，那原本插在樹幹上的長矛竟然瞬間飛了過來，回到他的掌心。他猛地上前一步，將老猴子按倒在地，矛頭對準它的頭，咆哮道：“你懂什麽！?你了解我嗎！?我天生沒有朜陽！天生瘦弱！天生低人一等！現在還要在這種鬼地方受這些毫無用處的罪！你考慮過我的感受了嗎！?”
“.……”
周圍陷入了沉默。
林琪不停地抽泣，他這些日子獨自在山裏吃的苦，全部都化作了眼淚，順著眼縫緩緩滴下，落在老猴子的胸口。
老猴子楞楞地望著林琪的麵龐，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憐愛和無奈，它任由林琪將自己按在身下，哪怕長矛距離它的額頭還不到一寸遠。
至於小猴子，則是蹲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盯著林琪手中的長矛，確切地說，是盯著長矛的矛頭，那矛頭此時正隱隱散發著旁人難以察覺的黑氣。
若問小猴子為何對林琪的行為如此淡定，那是因為它知道，林琪根本不可能傷到老猴子，它更關心的是，這長矛的來曆。
過了半晌，林琪漸漸平靜了下來，輕聲道：“你們這般對我，肯定知道先生在哪兒，告訴我吧，是他帶我進來的，理應由他帶我出去。”
林琪頓了頓，眼神中透出一股無奈，又道：“在強者麵前，弱者是多麽微不足道啊，再努力又如何，我們弱者努力的同時，人家強者又何嚐不是呢？在絕境下，一切功夫都是白費，這是事實，而你們帶給我的，都是絕境……”
林琪鬆了手，正待離開，卻被那老猴子從身後一把鉗製住。
“你幹嘛！?”林琪叫道。
“帶你去看一場好戲！”
說完，老猴子帶著林琪一躍而起，在樹上飛速穿梭，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處不算太大的空地，空地中間有兩頭弑獸對峙著，一邊是灰皮豺狼，另一邊則是綠皮黑斑大花豹，它們兩個喘著粗氣，身上都布滿了傷痕，不過，花豹顯然傷得更重，正處於劣勢。
大戰，一觸即發.……
林琪，何去何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