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番外一 事始，迷蹤
蒼白的月光照著大地，照耀著卡拉布山脈，照耀著一頭沉睡在山脈深處的巨大白狼，某一刻，這隻白狼猛然睜開雙眼，看向那輪圓月，在月光的映襯下，它竟然有一對顏色不同的眼睛。白狼在空氣中使勁嗅了嗅，咆哮一聲，快速地朝一個方向跑去.……黑雲，漸漸遮住了圓月。
一輛華貴的馬輿正飛奔在卡拉布山脈邊緣。
“姐姐快停下！我……我好像要生了！”馬輿內傳來痛苦的聲音，這聲音已經虛弱到難以耳聞。
外麵駕馬的女人緊鎖眉頭，絲毫不顧產婦的呻吟，又是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隻見馬匹痛苦地鳴叫了一聲，再次提高速度向前跑去。
“堅持住！追殺我們的人可不會停下來。”姐姐扭頭看向馬車後方，四個黑衣人正緊緊追著。
“啊……我.……我真的不行了，姐姐你走吧，別……別管我了，帶著我你走不了的！”車內的聲音越發虛弱，似乎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不待姐姐回答，左側的卡拉布山脈深處傳出了一聲咆哮，月光漸漸被黑雲遮住了，四周也隨之暗了下來。
“抓緊了！”姐姐調轉方向，往卡拉布山脈深處疾馳而去。
“這娘們兒是瘋了嗎？竟然敢進卡拉布山脈！？”一個黑衣人吃驚道。
“垂死掙紮罷了。”另一個黑衣人不以為然。
“走！辦完事情回去領賞！”說完，四個黑衣人轉道朝著山裏追去。
山裏靜得可怕，哪怕是葉子落地的聲音都會被聽到，在某一個草叢裏，兩個孱弱無力的女人正瑟瑟發抖，仔細瞧去，這不正是馬輿上的倆姐妹麽？妹妹一襲白衣清純無比，姐姐一身深紅霓裳嫵媚動人，至於長相若何確是看不真切，但絕對是傾城絕世之姿。
“姐……姐姐，他們走了嗎？”妹妹無力地問道，聲音很小，讓人感覺她隨時都可能會暈過去。
姐姐輕輕地撫摸著妹妹的頭，用袖子為其擦幹臉上的汗，溫柔地道：“我也不知道，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嗯，我相信姐.……啊——”妹妹話還沒說完便覺得腹中一陣劇痛。
“怎麽了！？”姐姐急忙問道。
妹妹突然伸出左手拽住姐姐，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口齒不清地輕聲呻吟道：“生……要生了.……”
“可這荒郊野外的……”姐姐此時也慌了手腳，她隻是一介舞女，從來沒有接生過啊。
妹妹的麵部開始因為疼痛而扭曲，但她仍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我……我試試吧，妹妹你忍住啊！”姐姐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準備為妹妹接生，她迅速地找來一些樹枝和石頭搭成鏤空的支架，然後將自己的衣服全部脫了下來，內衣為墊，外衣為被做了一個簡易的“床”。完成這一切後，姐姐輕輕地將妹妹放在“床”上，開始學產婆的樣子小聲對妹妹喊
：“用力，用力……”
妹妹眉頭緊鎖，死死地抓著地上的雜草，撕裂的疼痛必須通過喊叫來緩解，可她拚命地克製著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每當忍不住的時候，最多會從鼻腔中傳來一陣輕微的呻吟。
姐姐雖然沒有經曆過生產，卻親眼見過產婦生產時那扭曲的表情和聲嘶力竭的喊叫，她知道這很痛，可她現在能做的隻是不斷地安撫妹妹，她是多麽想為妹妹承擔這一切啊。
半個多時辰後，伴隨著一陣“哇哇”的哭聲，妹妹順利地誕下了一個男嬰，然而這本應是世間最讓人欣喜和快樂的啼哭聲，嚇得姐妹倆臉色蒼白，隻因這哭聲在這寂靜的山裏顯得極為響亮，方圓幾裏就算是聾子想必也能聽見吧。
姐姐最先冷靜下來，她用發簪割斷臍帶，將孩子抱在懷裏小聲地唱著歌、哼著曲兒，想把孩子哄睡著，可這孩子非但沒有沉睡過去，反倒笑了起來，這笑聲竟然比先前的哭聲還要大。
“妹妹，這孩子怎麽生下來就會笑啊！？笑這麽大聲，他們肯定會追過來！”姐姐心急如焚，說話的聲音都顫抖了。
“.……”妹妹依舊緊閉著眼，聲若蚊吟，甚至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去看自己的孩子。
見妹妹嘴唇蠕動，姐姐知道妹妹有話要說，於是將耳朵貼在妹妹的嘴邊。
“刺……刺破他的朜陽……”
“什麽！？”姐姐還沒等妹妹說完就跳了起來，“不行！朜陽一旦被毀，這孩子將永遠無法凝練出氣，淪為最底層的人，這種事情我做不來！”
兩行清淚順著妹妹的臉頰劃過，慘遭背叛，一路顛簸，痛苦生產都未曾讓她流下一滴眼淚，可現在她卻哭著對姐姐說：“求你了姐姐，作為母親，我隻希望他能活下去.……”說完，妹妹從衣袖裏取出兩片斷鱗，將其中一片用發帶串起來做成項鏈戴在孩子的脖子上，另一片放在自己懷裏貼身收好，然後取下自己的發簪遞給姐姐。
“去……去清水鎮找.……找林家林天賜，就說.……說‘月天難識舊人麵，梔子花開莫等閑’，然後……”
“那你呢？”姐姐似乎想到了什麽，連忙打斷道。
“我……我不行了，帶著我隻會拖累你們，快.……”
“不行！”姐姐哭了，不由分說地要去扶妹妹，突然，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這聲音從好幾個方向傳來，在孩子的笑聲下聽得並不真切，然而歌女舞女一般都有一雙靈敏的耳朵，這些動靜都被姐妹倆捕捉到了。
“快！”妹妹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開姐姐的手喊道。
姐姐左手抱著孩子，右手攥著發簪，對準了孩子的朜陽，可卻遲遲沒有紮下去。
“求……求你了.……”妹妹哀求道。
姐姐的手開始顫抖，細密的汗珠滴在了孩子的身上，這孩子顯然不知道自己將要經曆什麽，依舊盯著眼前的
美人一個勁兒地笑。
“唐婉兒，我的孩子若是死了，我黃泉路上定然不會甘心！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妹妹的雙眼布滿血絲，衝著姐姐咆哮，她看起來是那麽堅強果斷，可她始終是一個女人，內心的痛又怎會少呢？
“啊——！”唐婉兒尖叫一聲，閉上眼睛，將發簪插進了孩子側腹部的朜陽，鮮血順著發簪滴落，同她的眼淚一同滲入大地。孩子昏睡了過去，臉上的笑容卻還在，但看起來是那麽不自然，如同小醜的笑容一般詭異，再加上渾身都是血，這模樣倒還真有點駭人。
“快……快走……帶著孩子……走.……”妹妹的聲音漸漸變小，她是真的沒有力氣了。
唐婉兒忍住心中的悲傷，披上外套，抱著孩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悉悉索索”的聲音不斷地靠近，難以分清是殺手還是弑獸，可之後的幾句人語卻使躺在草叢中的妹妹後脊發涼。
“聲音消失了！？”黑衣人吃驚道，“她們把孩子殺了？”
“不會。”另一個黑衣人分析說，“想必是孩子的朜陽被毀，陷入假死狀態了。”
“什麽！？”其他人在聽到這般分析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不自覺地用手按在了自己的側腹部。
“那往哪兒追？”
“東方有血腥味兒”一個黑衣人使勁嗅了嗅，“很新鮮的血。”
“可萬一這血引來了其他弑獸，我們.……”個子最高的黑衣人猶豫道，接著，所有黑衣人都猶豫了起來，這卡拉布山脈裏的弑獸可不都是好惹的，萬一碰到了什麽強大的弑獸，一巴掌就能把他們拍死，先前從山裏傳出來的咆哮聲還令人心有餘悸。
“反正兩個女人在這山裏也活不長，要不我們先回去再做打算……”有個黑衣人膽怯，小聲提議道。
“不行！”這個提議很快就被眾人否決了，“不帶點東西回去沒辦法交差，我們追！”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草叢裏傳出了美妙動聽的歌聲……
“草堂醉文訴衷腸，花街燈酒解憂傷。
風流君子今何在，才女一曲斜眉揚。
曲終舞盡請君笑，愛得媚柳似剪刀。
他日飄渺成仙上，萬望回掃門前霜。
……
”
殺手們怔住了，這歌聲如同一股清釀滋潤著他們疲憊的身心，他們似乎看到了龍陽陌都的繁華花街，看到了鳳陰阡臨的巍峨岐山……漸漸地，歌聲越來越小，殺手們這才回過神來，循聲朝不遠處的草叢裏走去.……
“不愧是天下第一歌姬，可惜咯……”一個黑衣人忍不住歎息。
“那孩子……”
“不管了，那孩子朜陽被毀，此生無為，況且也不可能活著走出這片山脈，就說被弑獸吃了吧，帶這個女人回去應該也能交差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