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子離散 一百一十五 猴王蝘淚悔,猴大嘴贈矛
老猴子躺在地上,抽搐不已。
它的半截身子已經被咬掉了,露出一截截腸子和破碎的肝髒,血液摻雜著碎骨頭鋪滿了大地,染得地麵一片赤紅,散發著絲絲溫熱和腥氣。
林琪瞪大眼睛,張大嘴巴,遠遠地楞在那裏看著這一切,卻什麽也做不了,或者說,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麽。看著從老猴子體內流出來的髒器殘渣和腸子,他終是忍不住胃裏那股惡意,背過身去“嗚哇哇”一陣狂嘔。
“大……大王……”老猴子呻吟道。
小猴子轉過身,眼神複雜地望著老猴子,隻是站在那裏,沒有上前一步。
“大王,你過……過來。”老猴子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小猴子喉頭蠕動,咽了一口唾沫,紅著眼睛,仍然站在那裏,不語,不動,任由老猴子廢力喊叫,聲浪漸消。
就在這時,林琪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小猴子也聽到了這動靜,於是本能地扭頭看去,卻不想眼前所見,如同奔雷一道,劈在它的頭上,令它無措。隻見林琪身後,花豹屍體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開始蠕動,最後竟嚐試著站了起來,其腹部有一條清晰可見的線,那是木療術縫紉傷口的痕跡。
“它,它沒死!這豹子沒死!”林琪驚訝道。
“桃子.……沒死?”
小猴子輕輕地呢喃了一聲,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襲來,險些站不住要倒下去。真相,漸漸在它心中浮現。它深深低著頭,開始大口地喘氣,通紅的眼睛竟流出了兩行熱淚,打濕了先前的淚痕。
“大……大王。”老猴子還在呼喚。
小猴子使勁甩了甩腦袋,抬頭看了一眼老猴子,眼神憐憐,目光楚楚,仿佛換了一個人。它慢慢地走向老猴子,待到近處,竟“撲通”一聲跪倒在老猴子麵前,跪在血泊裏,泣不成聲.……
“大王!不可!”老猴子心急,想要伸手將其扶起,可這一動,自然是疼得“滋溜”一聲,倒吸涼氣。
小猴子忙將老猴子按住,任憑鮮血染滿全身,顫抖道:“莫動,我.……我.……對不起。”
“咳咳!”老猴子咳了兩聲,這一咳,又疼得麵部一陣扭曲,“大王莫要自責,都是老夫的錯,從一開始便是,咳咳,把.……把你手中那根長矛給我。”
小猴子順從地將長矛遞給老猴子,這長矛還是那麽粗糙、寒磣,看不出有什麽特殊的。
老猴子先是將長矛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衝遠處的林琪大聲喊叫道:“林琪小子!給我過來!”
林琪正在悉心照顧著花豹,突然聽到老猴子的喊叫,也是嚇了一跳。講真的,他十分不喜歡這老猴子,滿嘴仁義至理,行動上卻.……先前與豺狼戰,它明明有能力協助,卻愣是眼睜睜地看著花豹陷入危險,端的心狠。
可人將死,其言也善,這老猴子傷成這樣,還真看不出有何活路。
林琪走到老猴子麵前,踩在血泊中,低頭望著老猴子。
“林琪,是不是很討厭我這個老東西啊?”老猴子笑道,沒錯,他笑了,饒是小猴子也萬般驚訝,它可從來沒見老猴子笑過。
不過,這笑容,很難看,顯然是一個不會笑的人在強顏歡笑,或者說是,一個完全不會笑的人,在努力笑給誰看。
林琪聽了老猴子的話,道:“從小到大,我遇到的每個人都在幫我,我沒有資格討厭任何人,自然,也不討厭你。”
“是麽?”老猴子眼裏閃過一絲欣慰,道,“不錯,不錯,身子孱弱,謙卑竟在,但願你以後,無論變成什麽樣,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能保持這份謙卑。”
林琪點了點頭,並沒有深思老猴子的語意,權當是在誇他了,也算作將死之人的丁點兒慰藉。
“北山猴族經曆大變,眾心渙散,又恰逢西山狼族易主,新主殘暴成性,野心勃勃,欺我猴族。林琪,你的故事,還沒有開始,更遠遠不會結束。我不管你和那瘸子什麽關係,我隻希望,你能幫我勸勸他,就說,我猴大嘴已經盡力了,讓他,救我猴族.……”
“什麽瘸子?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林琪如實道。
老猴子眼神頓時暗淡了幾分,他指了指旁邊的小猴子,依舊“笑”著道:“那個瘸子,救過猴王猴蝘,他說,他會把一個叫林琪的少年送來,讓我們以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作為回報
,他會護我猴族,不被狼族屠戮。
我說方才騙你說桃子死了,隻是想利用你的愧疚,激發你的.……你的鬥誌。”
“嗚嗚嗚……”
小猴子,也就是猴王猴蝘,泣不成聲。
“大王不要自責,猴族矛盾,是我的錯。”老猴子吃力地抬起手,擦去小猴子臉頰上的淚水,卻不想又把血汙給抹了上去。它無奈地笑了笑,道,“老奴猴身子太髒了,不值得大王落淚。
林琪,你聽著,我把猴族交給你了,而這長矛,就是給你的禮物!”
老猴子聲音越說越大,最後,在眾人吃驚的眼神中,竟一把抓住了長矛的矛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其拔了下來,當老猴子那沾滿鮮血的手碰到矛頭的一瞬間,黑氣迅速沿著血線的痕跡蔓延,但凡鮮血觸及之處,皆是一片黑氣。
小猴子和林琪眼見著黑氣襲來,忙退出血泊,不一會兒,老猴子方圓一丈之內充滿了黑氣,尤其是它的身體裏,更是在灼熱燃燒.……
“長老!”小猴子終是哭喊出了聲,它雖也不喜歡老猴子,可老猴子做的一切都是為它好,都是為猴族好,它內心深處是清楚的。
“啊————”老猴子聲嘶力竭地呐喊著,“林琪小子!此矛來曆不明!屍氣強盛!有人遠處禦氣操縱!今老夫以通天杖震之!斷其氣線!除之屍氣!”言畢,老猴子將拐杖插入野豬角做的矛頭,口中念念有詞,眨眼間,二者接連處,生出層層枝丫,將矛頭根部包裹。
然屍氣實在強盛,那些枝條不一會兒便化作一撮黑粉,隨風散去了,老猴子見狀,繼續念著咒語,更多的枝丫叢生而起,一層層地朝矛頭攏去,最終,待到屍氣除去,那枝丫也不再黑化,而是緊緊包裹著矛頭的根部,成功地將其與拐杖連在一起。
老猴子高舉成品,一瞬間,風雲色變,百鬼怒號……
“此物有我通天杖加持!威力強大!林琪小子!你必須好好利用!莫要讓我失望!莫要讓那個人失望!”
話音剛落,隻見一根長矛“嗖——”的一聲從黑氣中飛了出來,直直插在林琪腳下,而那老猴子,則在黑氣中化作了一具冰冷的軀殼.……
(本章完)